幸若水大膽地對上他們打量的視線,反過來靜靜地打量他們。她很好奇,是怎麼樣的一對父母,忍心讓自己的孩子過得這樣辛苦。她敢保證,莊奕騁身上的那座山,更多來自己家庭,而非他的職位。
因為幸若水的視線,他們的眼神越加的犀利,像一把劍那霜冷的劍光似的。別說刺入體內,就是遠遠地看著也覺得恐懼。
幸若水緩緩地收回視線。她不喜歡這對夫妻,非常的不喜歡。在他們的身上,她沒看到多少人qíng的東西。出生在這樣的家庭,是莊奕騁的不幸。
兩邊的人都靜靜地坐著,沒有說話。這裡是急救室,不是普通病房。
幸若水心裡稍稍安慰,至少他們沒有咄咄bī人的質問她們是誰!最起碼,他們還是在乎兒子的死活的!她曾經看電視,看著那些在手術室外面吵吵鬧鬧的人,她非常不能理解。如果親人在裡面急救,還有什麼心qíng來爭吵?就算這其中有多麼曲折的緣故,至少要等裡面那個人平安地度過危險!
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手術室的燈終於熄滅了,門打開來。
幸若水和袁夢站起來,沒有涌到醫生的面前。而是豎著耳朵,靜靜地聽醫生的話,連呼吸都被屏住了。那一串一串的詞,她聽不懂!她唯一聽懂了一句讓她觸目驚心的話:可能會成為植物人!
幸若水和袁夢同時覺得兩腿一軟,就這麼重新跌坐在凳子裡。腦子跟被人偷走了某個零件似的,完全無法轉動了,空白一片。渾身上下冒著寒意,冰冷一片。呼吸也已然被忘記,要不是差點憋得斷氣,還不知道要大口大口地吸氣。
幸若水聽到了哭聲,卻覺得那像是另外的一個世界裡傳來的,那麼的不真切。其實,這個消息比當年她聽到父母死亡的消息要好多了,卻一樣的讓人寒冷讓人害怕!
那個幾個小時前還用溫柔的目光痛苦地看著他的男人,也許這輩子都不會再醒來了!這個消息太可怕了,可怕得幸若水終於還是沒忍住,滑落了灼熱的淚。
而袁夢,早已經淚流滿面。福安嚇得哇哇地哭,不停地伸手給她抹眼淚,嘴裡嚷嚷著。
莊奕騁的親人趕去加護病房看著他了。他們卻沒動,就這麼在長凳子上坐了很久很久,像是石化了一般。
不管是幸若水還是袁夢,都曾面對過這樣的殘忍,兩個人都把記憶和現實給搞混了,一時無法回過神來。
兩個人都傻了很久,才互相挽著胳膊,一起去加護病房外。隔著玻璃,能看到那個包得像粽子一樣的男人,早已經看不出來原型。唯一沒有改變的,就是頎長的身軀。
那一根一根的管子cha進他的身體,讓看的人從心底冒出一股股寒氣,只覺得氣管被捏住似的,呼吸不了。又覺得有人在眼睛下捏碎洋蔥,眼睛忍不住要流出液體來。
莊家的人在,她們雖然關心裏面的人,但也不好留下來守著。
幸若水去看過莊寓棋,他正睡著呢。就拉著袁夢一起回家了。小福安早就困得趴在袁夢的肩頭上睡著了,口水濕了袁夢的肩頭。
“要不給我抱一會?”幸若水吸吸鼻子,想幫她抱一抱小福安。孩子已經不是那個小豆丁了,抱著沉甸甸的,一會胳膊就酸了。
袁夢搖搖頭。“他愛折騰,別踢到你肚子了。”袁夢的聲音啞得厲害。
打車回到小區門外。
幸若水也不想去住什麼酒店了。
兩個人簡單地洗了澡,爬上chuáng去擠在一起睡覺。但是默默地在chuáng上躺了很久,一點睡意也沒有。腦子裡,各種各樣的念頭各種各樣的畫面飛來掠去,鬧心得很。
“袁夢,你睡著了嗎?”幸若水終於忍不住問。她當然知道,袁夢根本沒睡著,但她不確定袁夢是否想說話。
“沒有。”袁夢回答,聲音依然低啞,還帶著哭腔。很明顯,她在默默地流淚。
幸若水知道,她不只是難過莊奕騁的遭遇,她還想起了那些悲傷的往事。相較於自己,袁夢的過去更加的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如果不是足夠堅qiáng,如若不是有小福安在,她或許早就放棄了生命。
“袁夢,你喜歡莊奕騁嗎?”幸若水突然問。自己也沒有搞清楚,為什麼問這麼一句。
袁夢沉默了一會,才低低地回了她四個字。“我不知道。”
他們的感qíng還沒那麼深,但如果只是針對這個人的話,袁夢是喜歡他的,莊奕騁是個不錯的人。只是如果涉及到愛qíng,他們之間橫隔了太多的東西,不是那麼容易就下定論的。
幸若水深深吸了一口氣,又說:“袁夢,我想你是喜歡他的。否則以你的xing格,如果你不喜歡他,你根本不會讓他介入你的生活一分一毫。”
“他現在還在跟死神抗爭,說這些有什麼用呢?就算我真的喜歡他?就算我說我願意現在嫁給他,他就能馬上醒過來好起來麼?若水,說這些一點意義也沒有的。”袁夢的qíng緒有些激動。
幸若水明白她的心qíng,也怕她更加激動,沒敢再繼續這個話題。“袁夢,我給你說個事qíng吧。”
“嗯。”
幸若水瞪著大眼睛,看著窗戶的微光。一點一點地,讓記憶倒帶。
“那是一年前,很突然的一天,他們告訴我,長空他……那個了。我完全不能接受,我瘋了一樣的想要回家,我覺得我守著家,把家打掃gān淨等著,他就會回來了。我還沒回到家就暈過去了,在醫院躺了幾天。那幾天渾渾噩噩的,腦子整個的都是跟身體脫離的,像是在做夢似的。我覺得所有的力氣都從我的身體裡抽掉了似的,連呼吸的力氣好像都擠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