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士葛蕤發笑, 是因為他竟然已經信了姜穠的話。
便是‘天縱之聖’,也不覺其為生而知之者。他也一向認為世間之人, 皆為學而知之者。結果他卻信了那小女娃子是生而知之、生有宿慧之人, 這如何能不令他狂笑?
同住一村六年, 姜家姜雙五及其妻周翠娘, 二人是什麼樣的人?不是他狂妄, 他一眼便能看清, 姜雙五老實木訥,周翠娘精明潑辣,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市井中人。
姜家那小女娃子,能從哪裡習來那用培養料加菌包的栽培蘑菇之術?那個厚臉皮湊到面前來讓他教授識字寫字的夏五斤嗎?夏五斤那粗蠻的栽種蘑菇之術, 與小女娃子所會的, 若論高低便是天壤之別。
她又從哪裡學來的拌種劑和治病殺蟲液方子?她不過是一普通農女, 連字都不識,逃荒來溫寧村時不過是三歲懵懂稚童, 之後就連溫寧村都沒出去過,自然也沒處學習醫藥習性等, 那又是如何憑空開出來那兩張方子?
而他又確定,那小女娃子在說‘我似乎本就知曉……’時, 是沒有說謊的。身為狂士,確實也狂妄, 他就對自己的判斷極其自信。
那麼,除了生而知之、生有宿慧,似乎也就沒有其他說法了。
何況, 姜家父女在種田上的天分,確實有些玄異。明明是一樣開荒來的地,種下了一樣的種子,同樣的侍弄方法,可第一年的時候,姜家田裡的收成硬是要比別家多兩三成,之後年年也都是如此。
而且,那小女娃子隨意播下的那兩分地黃豆,那收成也著實好的說不通。
莫非,姜家還真是農皇的血脈後人?而那小女娃子,更是生有宿慧,比她爹更有種田稟賦?
“哈哈哈哈!!!”狂士葛蕤再次哈哈狂笑不已!“我竟然信了那小女娃子的話,我竟然信了!哈哈哈,實在好笑,太好笑了!”
原來世上竟真有生而知之者,他之前奉為真理的認為被打破了,實在是忍不住想大聲狂笑啊!
而且,那小女娃子認真描補的樣子,看著也實在是有趣!
一身嫩黃碎紅梅花色的襦裙,一對雙丫髻用了嫩黃碎紅梅的髮帶繫上,白白嫩嫩一張稚氣小臉,黑白分明清澈見底的一雙杏眼。
這怎麼看,都該是一個嬌嬌俏俏的小丫頭啊,如果他有孫女應也是這個模樣了罷!
然而,那小女娃子,卻一臉正經認真的樣子——是真正一絲不苟的認真,認認真真的描補……“哈哈哈!!”
葛圭章目光清冷無波,睨眼看靠在椅背上笑得直揉肚子的老人。
葛蕤把笑得下滑的身體往上挪一挪,依舊靠在椅背上,不過坐姿要稍微端正一點了,“看甚看?你爺爺這張橘皮老臉,可沒什麼好看的。”
葛圭章面無表情:“孫兒正為您觀望氣色,以診斷捧腹狂笑,是否有礙您身體康健。”
“……”葛蕤不再和自家孫兒鬥嘴,“你也十二歲了罷?還有兩年就是成丁了,又看了那麼些書,各樣事該是都略懂一些了,你自己掂量著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