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於“嬌羞”模式的隨安然回答完後,久久沒有得到溫景梵的回答,甚至於連他的笑聲都沒聽見,這才轉頭看過去。
可溫景梵其實是在笑的,揚著唇,笑得很是肆意,那雙眼睛漆黑得發亮,眼底似有流光,光華百轉。
他說:“我好像找到和你相處的捷徑了。”
。
溫景梵對隨安然最早的記憶是停留在他那日上山,大師帶他去客堂。鬱鬱蔥蔥的山林,鳥聲蟲鳴,是城市這種鋼鐵森林未有的生機自然。
老爺子是L市的人,後來娶妻生子,溫家幾個孩子都分家了,他便帶著奶奶來了A市。爾後,卻時常抽空來這梵音寺一趟。
溫景梵從小和老爺子親近,每次來梵音寺的時候都會一起來。那一年奶奶身體不好,他便獨自一個人過來求道平安符,瞬間帶走開光的小葉紫檀手珠。
然後就遇見了她。
安安靜靜地伏桌抄寫佛經,一雙眸子清透得像是山澗清泉,那雙眼睛看著你的時候似乎是能進你的心裡去。
可印象最深刻的卻不是這一次的初相見。
她就住在他房間的對面,很多天都沒見她說過話,那時候他以為她的安靜是因為身體的殘缺——比如,她不會說話。
可那日,看見她驚慌失措地打開門,看見正站在過道上的他時,咬著唇軟語,卻冷聲道:“麻煩你讓一下。”
他才知道,她不過是不愛說話而已,並非是啞巴。
她大概是遭遇了什麼不好的事qíng,眼底的淚光清晰地要把她眼睛裡的清透都遮掩起來。他下意識側身讓開通行的路,就見她飛快地跑了出去,經過身邊時,還隱約聽見她壓抑的在哭。
他回屋坐了片刻,卻靜不下心來。
開了窗看見外面烏雲滾滾翻湧而來,拿了傘就出門了。走著走著便走到了佛寺的後院,大師見到他,把供在佛堂上的紫檀珠jiāo給他。
他道過謝,從後院往前面走時,邁過高高的門檻,站在巨大佛像後的拐角處時,就看見了跪在佛像前的她。
正殿裡空無一人,佛像前卻供著幾縷香火,淡淡的煙霧,淡淡的香氣。
他站在那裡,透過垂下來的經幡看著她,卻怎麼也邁不動一步。
外面的天空已經徹底沉了下來,只那熹微的一縷金光從烏雲的空隙里透出來,愈發顯得大雨來臨前,這一片天地是如何壓抑。
漂泊大雨而下,她卻似恍若未聞,眼睛裡還瀰漫著一層淡淡的霧氣。
然後……溫景梵就聽見了她的哭聲,借著那大雨的聲音,毫不掩飾地哭著。
“你不是佛嗎!不是普度眾生的佛嗎?那我求你……是不是可以達成我的心愿?”
他側目看去,她一雙眼因為含著淚,波光粼粼,臉上淚痕清晰。唇色有些發白,手指緊握著垂在身側,已傷心到了極致。
“如果你達成了,我每年都會來供奉香火。”
她哭著哭著便泣不成聲,混著外面的雨聲,只覺得入耳淒涼悲傷。
他立在那裡,過堂風chuī來,帶著濕漉的雨氣,有些涼,他卻似毫無所覺。
隨安然閉了眼,雙手合十,十分虔誠地在心底默念了她的願望。再睜開眼時,彎腰磕下了頭,一連磕了十個,再直起身的時候額頭有些發紅。
溫景梵抿了抿唇,放下傘。拿起一旁的木魚,輕輕地敲起來,另一隻手,拈著他的紫檀佛珠,一粒粒,輕點而過。
驀然聽到木魚的聲音,她似乎是怔了一下,但身形卻依然未動,就這麼雙手合十地跪著。
好像是把所有她力所不能及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這裡。
念珠,原本是佛教徒誦經計數左手而握的珠子。後千年傳承,念珠便由起先的參禪悟道演變成了終生大智慧的象徵,變成了如今寄託了人的念想,帶上了佛意。
不知道佛珠轉了多少圈,外面的雨聲終於漸漸變小,漸漸淅淅瀝瀝。山間的一切似乎都染上了綠意,綠得蔥鬱。
她不知道跪了多久了,他停下動作,等僵硬的身體重新運轉起來,這才拿著傘從佛像後出來。
聽見腳步聲,她睜開眼來,眼睛因為哭過還有些紅,卻清澈得如同此刻的天空。
他抬手戴回佛珠,這麼看了她一會才問:“要不要回去?”
她點點頭,卻不起身。
溫景梵直到她是跪麻了起不來,但她不出聲,他就當做不知道:“我還沒仔細看過這裡的佛像,外面還下著雨,我有帶傘,等我看好了,我們一起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