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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依然上午就搬出了那家旅社,收了老闆送的明信片,拎了單薄的行李去梵音寺小住。
梵音寺山腳下有兩條上山的路,一條是車輛通行,另一條剛開始是百級台階,延綿而上。山腳處有小攤,賣一些有趣的手工玩意。
杜依然覺得有趣,轉了幾個小攤子,挑挑選選,最後買了一串紅線穿起來的鈴鐺手鍊。
天還下著雨,她只走過了百級台階,便搭了上山的車去梵音寺。
huáng牆朱瓦,浸著雨天特有的濕潤,山間隱約還有一層薄霧瀰漫,絲絲縷縷,把寺廟包裹其中,越發顯得其神秘莫測。
她在門口站了一會,抬步走進去。正有僧人在掃地,看見她來合手一禮,知道她是想來小住幾天的,便領路帶去了客堂。
安置好行李,又在寺廟裡吃過齋飯,杜依然這才有機會好好逛逛。
這是香火鼎盛的寺廟,人煙自然不會稀少,整個寺廟的占地面積也很大,大殿裡有僧人坐在蒲團上念經,梵音繞耳。
不知道是哪來的鈴鐺聲,聲音沉沉的,透著股古老的味道,又清澈得讓人心曠神怡。
她抬步邁進去,大概是一側的偏殿。紅檀木大門向兩邊大開著,地面上鋪就的大理石裡面光可鑑人。
杜依然沿著佛像往前走,外面天色熹微,沉沉的,青灰色,像是墨汁染上去的,一點一尾都帶著濃重的濕潤之感。
她正通過走廊往正殿走,剛邁出腳,就看見正往走廊里走來的陸熠方。
他顯然也是一愣,雙眸清亮地看著她,似笑非笑:“真巧。”
嘴上是這麼說著,但是他臉上的神qíng卻是一臉的“你不會是知道我在這裡特意追來的吧”,而且這表qíng明顯的杜依然想忽略都不行。
她忍不住想翻白眼,隨即想起傘的事qíng,隨口便問道:“我跟你也不熟,你gān嘛送我傘?”
陸熠方剛才的表qíng立刻變成了“看吧,我就知道你是特意追過來的”,杜依然默默無語。
陸熠方也有些不知道怎麼解釋,他取了印石都已經走到門口了,只一個側身回頭看了眼那些傘,心頭一動……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做了。
他想了想,gān脆回答:“有錢,任xing。”
杜依然這次沒忍住,真的翻了個白眼給他看:“多少,我還你。”
陸熠方皺了一下,並未正面直接回答:“你手上那串是什麼?”
杜依然晃了手腕上那個古色古香,紋理上刻著如意的鈴鐺手腕:“手鍊啊。”
“這個給我吧。”他說。
杜依然愣了一下,沒明白他的腦迴路,但依然還是照做,把手鍊解下來遞給他:“這個……也太輕了。你要是不介意,我晚上請你吃飯?”
陸熠方垂眸打量了一眼手裡的手鍊,翹起唇角微微一笑,慡快地答應了下來:“好。”
杜依然聞聲抬眼去看他,他正笑著,背著光,臉上所有的表qíng深刻又濃烈,直直地敲進了她的心底,引來一縷悸動。
她想了想,說道:“我叫杜依然,木土杜,依然就是依然的依然。”
說著又比劃了一下,回頭見他又是那一臉似笑非笑的表qíng莫名地有些發囧,不再說話了。
“我們一起走走?”他提議。
杜依然沒答應也沒拒絕,但等他轉身出去時,猶豫了一下便乖乖跟上。
後面的小院子裡有一顆很大的樹,遮天蔽日,那雨水打在上面就像是彈奏一般,那水聲清靈,落在地上又圈出陣陣漣漪。
客堂一處歇腳的小香堂里,陸熠方對剛得知的杜依然的職業還有些不能置信:“你是法醫?”
“不像?”她歪了腦袋反問,唇微微揚起,似乎是在笑,露出兩顆小虎牙來,倒是生動有趣。
陸熠方抬腕給她斟了杯茶水,又打量了她幾眼,問道:“你今年幾歲了?我以為你還在上大學。”
杜依然抿了抿唇沒接話,手指捏著杯沿,直到指腹被那茶杯的溫度燙得有些疼了,這才縮回手來看著他,那眼神——是陸熠方見過的最清澈的眼睛。
像遠山,層層疊疊,遠墨淡彩,悠遠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