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過程中你有些不舒服或者是覺得疼了,可以舉手告訴我。”說完,他微微斂眉,似乎是在細細地思索著,嚴格認真地關注著鄭蓉蓉的口腔qíng況。
他的手法jīng准又快速,幾乎沒有猶豫的,就照著預先考慮好的位置切開黏膜bào露牙槽骨。
念想就站在他身旁,看的很是仔細。切口位於頰側附著著牙齦,依照齦緣的形態切成了扇貝形。並不破壞邊緣齦和牙齦的附著,也容易翻起和切開,手術視野清晰。
徐潤清在這裡並沒有花費太多的功夫。
他回頭看了眼x光片,眼神深邃又清幽,那一截露在口罩外面的鼻樑正好被燈影打上光,讓他清俊的側臉更貼了幾分冷漠和疏離,看上去冷靜又jīng英十足。
骨膜分離器尋著切口進入,翻起黏膜骨膜瓣,翻開後用齦瓣牽引器牽起黏膜骨膜瓣。
由於骨質完整,先要確定根尖位置再依照根尖位置去骨開窗,建立了進入根尖和病變組織的通路。
而這一步驟,徐潤清的速度緩慢,認真又專注,每一個動作,細微又jīng准。
此刻bào露了根尖位置,接下來便是徐潤清用刮治器去除根尖區域的所有病變組織和異物。因為這一處有重要的神經和血管,在jīng準度的要求上可謂是非常的高。
因為患者的根尖病變嚴重,刮除病變組織的整個過程……有些慘不忍睹。
鄭蓉蓉的母親已經別過臉去,眉頭皺得緊緊的,明顯是在壓制著怒氣。
病變組織從骨腔全部脫離後,念想立刻遞了組織鉗給他。清理完畢,很快就找到斷裂在根管里的根管銼的位置。
切除根尖,取出斷裂的根管銼,根管倒充,封閉bào露於根尖周組織的根管系統。
用生理鹽水對手術區進行沖洗,再用組織鉗將瓣復位。
進行到這裡,念想又帶著鄭蓉蓉下樓拍片確認,確認斷裂的根管銼已經取出,並且沒有留存任何異物後。
徐潤清fèng合傷口,壓了壓棉花,止住血,再取出。
一直看得目不轉睛的念想似乎這個時候才回過神來,如果不是在目前這種有些意外糟糕的qíng況下,她簡直像是看了一場很完美jīng巧的藝術表演。
那修長白皙的手,是天生適合拿起手術刀的。
徐潤清摘下口罩,垂眸看著一臉如釋重負,還有些發抖的女孩,輕聲問:“還好嗎?”
鄭蓉蓉點點頭,眼睛卻突然濕潤,因為疼痛緊閉著嘴不說話。
念想扶著她做起來,難免有些歉疚,畢竟是因為她才多受了這麼些罪……
徐潤清褪下手套去洗手,洗完手,向鄭蓉蓉的母親jiāo代醫囑,病囑咐下個星期要過來複診拆線。
鄭蓉蓉被她媽媽扶著,臉上蒼白,雙眼因為剛剛哭過的原因濕潤得漾著水光。
大約是又心疼閨女了,鄭媽媽的脾氣頓時又上來了:“你看看你們醫院gān得好事,我只是來補個牙,結果整個牙齒都給我切開了,萬一我女兒這顆牙齒以後功能不行了,我都找不到人說理。”
顯然,這件事並沒有結束。
護士長正好來接班,聽說了這件事後,親自過來安撫解決。勸慰著家長去一樓的茶水廳坐下說話。
徐潤清抬手輕捏了一下眉心,有些顯而易見的疲憊,他忽然叫住她的名字:“念想……”
聲音壓得很低,磁xing又悅耳。
念想此刻頗有些驚弓之鳥,抬頭看著他,眼神深處還依稀能看到一些驚惶。
“先下樓,去我車裡等著我,我過去看看,等事qíng處理好了,我送你回去。”大概是因為白大褂扣得有些發緊,他微皺著眉頭,有些不太耐煩得輕扯了一下領口,解開了最前面的那兩顆紐扣。
見她沒有回答,抬眸看了她一下,從口袋裡摸出車鑰匙遞給她:“順便跟念叔說一聲,我要去蹭飯,好不好?”
聽出他特意耐心溫和下來的語氣,念想點點頭,也顧不上收拾好cao作台上的láng藉,捏緊車鑰匙,先去更衣室換衣服。
歐陽幫著收拾好了醫療廢品,想了想,也換了衣服去停車場。
念想坐在副駕駛上,手裡捏著手機,手機屏幕按著,她只是拿在手裡,不停地在指尖轉來轉去,像是藉由這個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專注投入。
歐陽拉開後車門坐進后座,見她轉頭看來,笑眯眯地靠過去:“馮簡讓我來幫她道歉,她說那副根管銼是她拿給你的……”
“不關她的事。”念想悶悶的捏緊手機,輕嘆了口氣:“當時那麼忙,就算沒有她,我自己到時候在診室里找器材也會用那副的……”
說到底,還是技術不純熟,是她自己的問題。
“這是在沮喪?”歐陽撓了撓腦袋,突然有些頭疼起來:“你別這樣啊,其實當醫生吧,就要有這種出醫療意外的準備。其實牙科醫生還是比較……安全的職業。只是這位家屬患者格外沒有素質而已,你放心,有老大在,絕對不會讓你吃虧的。”
念想沒吭聲。
其實對於吃不吃虧她倒是沒多大在意,只是這一巴掌挨得的確是有些不太舒服,但在這種意外打擊下,這種不舒服就沒有那麼的明顯了。
就像很多時候,很多人在事qíng發生後的第一反應就是,沮喪,失望,自責,不自信或許也有被不公平對待的憤懣不滿,láng狽丟臉。
對於念想而言,更大的打擊,是在這一次cao作過程中的失敗。
她並不是自負的人,但學業上的優異成績,這麼許久以來的順風順水讓她這些年積累了不少傲氣,至少在她心目中,她始終覺得這些難不倒我,或者這些有什麼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