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紀念癱坐在計程車后座,呵欠連天,今晚睡之前最失策的事qíng就是,忘記關手機,楊岸沅那廝突然回國,乘半夜落地的飛機就罷,居然還來個電話讓她去接。毀人好夢什麼的真是太無恥了,那廝一點也不內疚,還一副她來接機理所應當的態度,恨!行,誰讓她欠他的呢,就連現在她混飯吃的那點設計本領還是他傳授的呢。到了機場,一眼就看見全身上下裹著花布的男人準備出匝,雖然大半夜穿著又點誇張,卻一點也不影響軒昂的外形,長得好就是有資本呀,隨便怎麼糟蹋,效果也不會差的太離譜,紀念想著便揮了揮手,希望能吸引花男人的眼球。“寶貝兒!”某人行李都不取了,直直的朝紀念撲了過來。“拜託,師父,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別再寶貝寶貝的叫了,輩份全亂了。”紀念翻了翻白眼,表示抗議。“我才沒你這麼大的女兒。”楊岸沅嫌棄的撇了撇嘴。“你身上這件,是米蘭新近流行的款嗎?”紀念扯了扯他身上的花布,國內用這布料做成的沙灘褲貌似蠻暢銷的,只是,做成套裝,估計沒多少人敢嘗試,太花了,會晃到眼睛的。“它即將成為最新的流行,多斑斕多眩目的色彩呀,而且穿起來特別透氣清慡,很適合國內炎熱的夏天。我自己設計給自己的,僅此一件,絕無雷同,多好。”楊岸沅攬住她的肩,準備去取行李。“晚飯吃了沒?”紀念記起來某人貌似極不喜歡飛機餐。“沒,飛機上的東西,簡直……”楊岸沅剛要大吐苦水,就被人毫不留qíng的打斷。“想吃什麼,話說,這麼晚了,飯店都關門了吧。”取了行李,紀念領著他朝外走,回峪城也有些日子了,她卻很少半夜還在外面跑,腦子裡突然有靈光一閃,緊接著便道,“要不,我們去夜市吃夜宵?”峪城的夜市相當繁華,讀書那會,夏天太熱,女孩子怕曬黑白天都大不願意出來,黑夜來了,真正的活動時間才開始,宿舍的女孩子三五成群,都願意去夜市轉轉,那裡商品豐富,價格公道,關鍵還有夜宵,燒烤麻辣燙什麼的,能填肚子還好吃不貴。向海很愛吃那裡的烤羊ròu串,新疆來的麥麥提,斜帶著小小的氈帽,手裡捏著大把的竹籤不停翻來翻去,竹籤上大塊大塊的ròu在通紅的木炭上滋滋作響,待香味撲鼻,再灑上一層紅鮮鮮的麻辣粉,裝在鐵盤子裡端上桌子,人手一串,ròu咬在嘴裡,又辣又香。那時他們去,總會吃好多,過足了癮後,兩個人就各自抓起自己吃過後剩下的竹籤,各數各的,然後再把數字和竹籤合在一起,手牽著手去買單。“吃夜宵就吃夜宵唄,到底有些什麼好吃的,你至於連眼圈都饞紅了嗎,是有多餓呀。”楊岸沅瞅著她取笑道,“咦,不對呀,你眼睛怎麼腫了,寶貝兒,你是不是哭過了?”像是發現了什麼,楊岸沅面色突然嚴肅起來,盯著她的眼睛看了又看。“你還有臉說,半夜睡的好好的被qiáng拖起來,明天不變成熊貓眼,我就謝天謝地。”不打算讓他看出端倪,紀念急忙邁了幾步,將他甩在身後,有空車在機場門口候客,她挑了台看起來比較新的鑽了進去。“你還沒考駕照呢?”跟著坐進計程車的男人,一臉憂怨。潔癖,就算是私家車,也只是拉的人不會變化的太頻繁,又不可能天天洗,難道還能絕對gān淨?“沒錢買更養不起,我是半路出家,手裡的本事幾斤幾量,你還不清楚嗎?”紀念jiāo待師傅去夜市,有幾一句沒一句跟他掰,免得他的注意力又回到自己的眼睛上。“你不是有哥哥嗎?讓哥哥送不就成了。”楊岸沅清楚的記得,她有個哥哥,他倆在紐約認識,那時候的紀念看上去挺憂鬱的,在他的小工作室兼職,在國外遇見同種膚色的人都會覺得異常親切,何況還是老鄉,一來二去,他們的革命友qíng便建立了起來。有一次他正在教紀念製圖,有人來工作室看她,在衣服堆里混爬太久,練得一雙看成衣的jīng金火眼,只一眼他就認出了來人身上的巴黎訂製,後來紀念說那是她哥,有這麼身家豐厚的哥哥,還愁什麼。“憑什麼,我哥的錢又不是憑空生出來的,人家也是有家室的人了,要養老婆孩子的好不好。”紀念不認同的頂回去,其實她早就考了駕照,大四即將畢業的時候,六哥就送了台小巧的甲殼蟲給她當畢業禮物,就停在她家車庫裡,只是,她還沒來得及開,就收拾行李離開了那個家。“行,反正是說不過你。”楊岸沅輕哼一聲,擺明不服氣,長途飛行,還真是個耗費jīng力的活,要不,他才不會這麼輕易服輸。紀念見他面帶疲色,也不再跟他磨嘰,扭頭看向窗外,機場高速上,計程車飛聘,路燈昏huáng,映照著斑駁的樹影,已近凌晨,才進市區,萬家燈火的時間早過,城裡的景觀燈卻依然壯觀,霓虹閃爍,幾道七彩光束切換著不時劃破漆黑的天空。再逛夜市,已經尋不回當初的感覺,人影綽綽還是十分熱鬧,紀念尋了家生意看似很火紅的燒烤店,要了位置,同楊岸沅一道坐了下來。“你就打算用烤ròu串來替我接風?”楊岸沅看著油光發亮的木桌直擰眉。“大哥,你大半夜的來,還指望吃龍蝦鮑魚呢。”紀念沒好氣的埋怨。“那這頓不算。”楊岸沅打著商量。“行,明晚正式替你接風。”紀念點點頭,允了下來,“那提前說好,要吃什麼,我好訂位置。”“好久沒回來了,聽說國內這幾年,私房菜什麼的,特別緊俏,有沒有得吃?”楊岸沅目光閃閃,滿是好奇。“有。”紀念點點頭,她知道一家,叫馮記來著,有次她生病住院,六哥讓那裡夥計給她送過餐,那裡的魚丸又彈又滑,現在想起來,那味道好像還能回味起來,特別悠長。“那就好,明晚就去那個私房菜。”楊岸沅開心的拍拍手。烤好的東西送了上來,大大的幾盤,紀念都不知道剛才自己是怎麼點的,隨手拿起一串,抬了抬下巴,“試試看,我很久沒來了,不知道味道變了沒。”楊岸沅半信半疑的也跟著拿了串,咬了一口,嚼了嚼,沒說話,緊跟著又咬了一口,繼續嚼起來。紀念見他的眉心好像擰的沒有之前那麼緊了,張嘴也咬了一口ròu串,還是香也還是辣,卻又是像少了什麼,到底少了什麼,她也沒嘗出來……下了班,紀念打了通電話給楊岸沅,那傢伙還在看表演場地,藉口他剛回來,對峪城不熟,嚷著讓紀念先過去找他,待他忙完,再一併殺到私房菜館。攔了車過去,紀念看見他在直長的伸展台上指揮若定,微微一笑,跟在他身邊好幾年的她,再清楚不過,一台好的SHOW重要的不單單是設計,模特、秀台、燈光……哪一樣都要盡善盡美。雖然不是用心就能取得成功,但要成功,不用心是萬萬不行的。“來了。”忙的差不多的人,捏著濕布紙,邊擦汗邊朝她走來,“國內的天,熱的快把人家體內的水分蒸gān了。”“嗯,可以走了嗎?”紀念望了望場地,還有不少加班加點,繼續忙碌的身影。“走吧。”楊岸沅點點頭,兩人肩並著肩朝場外走去。太陽已經下山,落霞映山紅了大半個天空,沒了陽光照在身上的焦灼,可氣溫卻沒低到哪裡去,看著身旁揮汗如雨的某人,紀念趕緊攔住要路過的計程車,一問居然不知道馮記的具體位置。吃飯的點,打車本來就不是件容易的事,紀念拖著楊岸沅先上了車,這才掏出手機給六哥打電話。電話那端的人很快報了具體地址,順帶還提醒她,吃完掛在他的帳頭上就行,紀念連嗯幾聲掛了電話,又將地址開車的師傅,這一通折騰下來,吃飯的心qíng說沒被影響那是假的。好好一個飯店,位置遮遮掩掩的還只接受會員提前預約,而且數量有限,不要說吃完帳掛在六哥頭上,要不是打著六哥的名號,估計連位置都訂不到。紀念冷不丁記起了玉樹木,還有在那裡遇見的季向東。今天李冰請假沒來上班,要不然,她真要好好問問,昨天她識趣的先走,是不是給他們創造的極佳的機會,後面還有沒有故事發生。八卦這種特徵,是女人,多多少少會有那麼一點點吧。“想什麼呢?”chuī著冷氣的楊岸沅,汗終於收了一些,沒有之前汗如雨下,形象慘不忍睹,見她走神,忍不住開口問。“沒什麼。”紀念不願意多說,扭頭不看他。很快到了目的車,計程車還不能直接進去,付錢下車,紀念又忍不住將馮記好好鄙夷了一翻,擺明就是耍大牌,她就搞不懂國內的現象,越貴越大牌子的地方反而吃的人越多,冤大頭,不是嗎?不曉得為什麼當了冤大頭,還喜滋滋的樣子,那時,她跟身邊的朋友這樣說,人家還笑她仇富,她也沒想明白,富了就願意當冤大頭了,而且,她家都好些個冤大頭,六哥首當其衝。“這地,還真不錯。”沿著遊廊走進包廂,剛坐定,楊岸沅就忍不住開始讚嘆。是不錯,紀念心想,確實不錯,在峪城市內最大的公園裡建這麼家飯店,不得不佩服店主的心思和人脈,飯店的設計也有可取之處,主材是經過處理的實木,借著公園裡的湖光山色,青翠綠蔭,將包廂延伸至湖中半懸,客人走進來,一抬眸就能看見dàng漾碧波,到了晚上,開了窗,湖風迎面chuī來,陣陣舒暢。點了單,手機便在包里響了起來,紀念拿出來一看,六哥來電,拿著手機對著端著上等骨瓷茶杯一口口啜的楊岸沅比了比,示意她出去接個電話。楊岸沅點點頭,又裝模作樣的品茶去了,根本不管她。紀念握著手機走到包廂外的遊廊,一抬眸就看見不遠處立在個人影,見她出來,握著手機的手朝她揮了揮。“六哥,你怎麼來了?”紀念迎了上去。“聽說你在這吃飯,小嬸也非要來。”莫懷遠無奈的聳聳肩,“念念,一會兒過去我那邊坐坐吧。”紀念抿了抿嘴,沒吭聲。“念念,來都來了,去看看又沒什麼關係。”看出她的排斥,莫懷遠不死心繼續說服道。夏蟲低吟,院裡的噴泉咕咕的冒著水,她就那麼死死的盯著噴泉,像是在硬撐著什麼。季向東剛巧在另外的包廂里招待市局的朋友,剛上了茶,還沒開始喝,他突然覺得悶,退出來打算chuīchuī風換口氣,沿著遊廊走了沒多遠,猛的就被眼前的場景震住了腳步。他又走了幾步靠近了些,院裡的兩個人像是僵持著,誰也不說話,他便靠在遊廊的木柱後面,點了根煙。“念念,不要那麼倔,你不能用別人的錯來懲罰愛你的人呀。”莫懷遠見她半晌不吭聲,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勸。“別人的錯,呵……”紀念冷笑一聲,“誰有錯,向海嗎?”“念念,你不能這麼說,當初我們是怎麼對向海的,你心裡是再清楚不過的。”面前的人像是被踩到痛處的小貓,突然就豎起了毛,若是不好好控制住,估計今晚這面肯定是見不上了,想著莫懷遠便語氣放緩,輕輕疏導起來。“你們說過,只要我喜歡,只要我喜歡就好,你們不會gān涉。” 紀念笑意更濃,只是那笑意里不帶一點溫度。“我們沒有gān涉呀,你跟向海在一起幸福的樣子我們都看在眼裡,家裡沒有人挑剔過向海的出生抑或其它,而且都積極幫他創造各種條件,念念,說話要憑心的。”莫懷遠看到她這副模樣,忍不住心疼。“呵,憑心,對,一開始你們是沒有gān涉,可是後來呢,後來你們是怎麼做的,每到夜晚入眠,我不時會夢見自己一手鮮紅立在小黑屋子裡,然後就會一身冷汗驚醒過來,我有罪,我沒有保護無辜的生命,可是,你們呢,你們卻是劊子手和幫凶,你們和我一樣,終究會下地獄的!”最後幾句似把尖刀刺向自己也刺向了疼愛自己的人,傷口被血淋淋的撕開,好久沒有痛的這麼暢快,眼淚已經止不住,那麼痛,原來可以那麼痛,錐心刺骨,痛的恨不得連呼吸都停了,她緊咬著唇,看著眼前臉色同樣蒼白的人,掉頭就走,這裡,她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