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少遠皺眉,正要說話,廣播裡傳來空姐清朗又嬌美的聲音:“女士們,先生們,飛機正在下降,請您回原位坐好,系好安全帶,收起小著板,將座椅靠背調整到正常位置。所有個人電腦及電子設備必須處於關閉狀態。請你確認您的手提物品是否已妥善安放。稍後,我們將……”
這一段飛機下降時安全檢查的廣播持續了良久。
溫少遠就隔著一臂的距離看著她,他看得很認真,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就沒有移開過。那眼神悠遠,就像是隔著一層層薄霧。你總以為近在眼前,實際上,無論往前走了多少步,它依然停駐在相應的位置上,不遠不近,卻永遠,觸及不到。
聞歌的心口一窒,似乎是瞬間被抽離了空氣,那一瞬間感覺到心頭壓抑著得沉悶像是利刃一樣划過她結痂沒多久的傷口。
飛機下降時,氣流衝擊,她捂著耳朵,緊緊地閉起眼。
就在隨著飛機的高度越來越低,耳朵也隨之越來越痛時,聞歌感覺身旁伸過來一隻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一點也不輕柔地就分開了她的嘴巴,往裡扔了幾粒木糖醇。
收回手時,順便把她的手也帶了下來。
溫少遠見她睜開眼,臉上的表qíng微冷,提示:“做咀嚼的動作會好點。”
他用這樣一幅不太耐煩的表qíng看著自己,聞歌頓時便覺得剛緩過去的那陣委屈瞬間又捲土重來,她含著那幾粒木糖醇良久,這才“哦”了一聲,輕輕地咬起來。
等飛機停穩,溫少遠起身去拿行李架上聞歌的小書包。取下來遞給她時,才看見她鼻尖紅紅的,一副忍哭忍得很是辛苦的樣子。
剛才剎那間湧起的鬱結,在看見她這樣可憐的表qíng時立刻軟化。
他曲指輕彈了一下她的額頭,見她抬起頭來,露出紅紅的一雙眼睛,皺了皺眉頭:“我欺負你了啊?哭什麼。”
聞歌抿著嘴不回答,只接過他手裡的書包,站起來背上。
這段時間應該長了不少個子,越發顯得瘦。溫少遠幾乎一個月甚至更久才見她一次,一有些什麼變化,總是能第一時間看出來。
從昨天到現在,也只有這時才認真地打量著她。
瘦得下巴都尖了,眼睛又黑又亮的,此刻眼眶微微泛紅,像只兔子一樣。鼻翼一抽一抽的,一副馬上就能哭出來的表qíng……看著還真像是他欺負的。
他往前一步,遲疑了一下,也考慮了一下,還是伸出手,傾身抱了抱她。這樣抱在懷裡,才發現還是小小的一隻,只到他的胸前,小的幾乎沒有什麼實際的手感。
他按壓在她肩膀的手微微收緊,然後,鬆開。
聞歌已經徹底僵在原地不動了,甚至連呼吸都忍不住放輕,幾乎不敢用力呼吸。就這麼傻乎乎地看著他,完全不知道要怎麼反應。
“小、小叔……”
鼻端還有他身上清冽的香氣,和他給人的感覺一樣,清冷又神秘。
只是一個擁抱,卻已勝過千言萬語。
溫少遠在S市只停留了三天,第四天一早的飛機,就飛回了A市。臨走之前,和溫敬,蔣君瑜以及聞歌一起吃了頓晚飯。
這麼多兄弟之間,溫敬和溫少遠的關係最親密。他雖然堅持自己的理想,但對自己作為長孫,卻不能侍奉在老爺子身邊還是有愧疚和遺憾的。所以對留在A市照應著老爺子,照應著溫家的溫少遠便有著一絲不同的感qíng。
加之難得見上一面,這一聊,便聊到了深夜。
蔣君瑜怕聞歌累,就在酒店裡開了間房,先帶她去休息。這幾日,蔣君瑜特意批了假帶她逛整個S市,今天還是最high的遊樂場。
聞歌下午吃飯的時候就在犯困,一沾chuáng,那倦意就如cháo水,越漲越高。
蔣君瑜催著她去洗了個澡,擔心她會在浴室里睡著,隔五分鐘就會敲一次門確認她是否還清醒著。
等聞歌洗完澡,抱著枕頭昏昏yù睡之際,恍惚聽見她問:“聞歌,你說再過一年,我和你溫敬叔叔退伍了。我們回了A市,陪你陪老爺子好不好?”
聞歌qiáng打起jīng神仰起頭來,看著她:“溫敬叔叔不是說會一直留在部隊裡嗎?”
蔣君瑜輕拍著她的背脊,輕聲笑:“他捨不得老爺子了,也捨不得少遠這麼辛苦,我是捨不得你……帶你回來,是想負責你一輩子的。”
“別人不理解,聞歌,我是真的把你當做自己親生的。你不應該小小年紀就受到這些……這些哪怕是成年人都無法承受的事qíng。”她說著說著,聲音便越來越低。
聞歌感覺到她的手指撫開了她唇邊的碎發,輕柔又溫暖。
那是她很久很久,沒有感受到的撫摸,溫柔得讓她想哭。她鼻尖酸得發疼,倦意卻讓她睜不開眼睛。
“你小叔說你xing格敏感,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她的手指輕輕地落在她的鼻樑上,順著弧線點了點她的鼻尖:“你媽媽可說你是個搗蛋鬼,現在這麼乖,你媽媽知道了還不得心疼死了。”
似乎是笑了笑,她終於不再說話了,輕撫著她的背脊,輕輕地哼著歌。
婉轉的,清和的,暖到心間去。
長假結束回A市,溫敬和蔣君瑜送她上飛機。在登機口,溫敬彎下腰,拉開行李箱的拉鏈,把一個信封塞了進去。見她迷茫不解,笑了笑,溫和地解釋:“是我的銀行卡,裡面存了一些錢。你一個人肯定會不方便,如果有想買的東西也不用問太爺爺要,自己去取就好。”
聞歌按住他的手,趕緊搖搖頭:“太爺爺給的零花錢夠我用了,我不需要買別的東西。而且小叔回來一次也會給我零花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