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少遠聞言,抬頭看了眼日光明亮的樓梯以及正鋪灑著大片大片柔和白光的天窗,那雙扶在她腰間的手微微收緊。疑惑的,猜測的話到了嘴邊,低頭看見她蒼白如雪的臉頰時,也最終變成了一句:“嗯,我在呢,怕什麼。”
不知道是不是那句“我在”安撫了聞歌,她緊緊揪著他衣領的手微微鬆開,雙手落下來,環住了他的腰。溫熱的體溫,徹底安撫了她剛才瞬間而起的恐慌,她把頭埋在他的頸側,張嘴咬了咬他穿著淺灰色的毛衣而露出的jīng致的鎖骨:“我在撒謊。”
那悶悶的聲音,藏了幾分沮喪,藏了幾分無奈,落在溫少遠的耳里,意外地一掃他剛才還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的因為她下意識地隱瞞而引起的煩躁和鬱結,有那麼幾分想笑。
事實上,他的確也笑出了聲來,但到底不敢太囂張。笑聲壓得低低的,笑起來時,胸腔都在微微的震動。
聞歌鼓了鼓嘴,攬在他腰上的手背到他的身後,隔著薄薄的幾層衣料,不輕不重地輕擰了他一把。
“我知道。”溫少遠微揚了揚頭,把下巴擱置在她的發頂。那柔軟順滑的觸感讓他忍不住閉了閉眼,一夜未睡的疲倦在此刻都涌了上來:“我都知道。”
他這一句“我知道”,重複了兩遍。後面那一聲帶著幾分低啞,嗓音輕柔又磁xing,聽得聞歌耳根子一軟,心口酸酸麻麻的,鼻尖一陣發澀。
“很多你覺得我不懂或不知道的事qíng,我都知道。”溫少遠抬起手,輕輕地揉了揉她鬆軟的短髮:“我們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現在的不確定,恐懼,猶豫,都是我們要一起經歷的。時間雖然厚待我,但它往前走時終究會帶走很多東西。所以不要怕,我們慢慢來。”
他的嗓音帶著清晨霧氣里的涼意,也帶著初昇陽光的溫暖,帶著足以安撫的力量,把她心口留存已久的褶皺都一一撫平。
“沒有什麼好怕的,只要你還在,只要我還愛。”
他的聲音落在她的耳邊,就像是穿透了暮古塵埃的梵音,清潤地回dàng著。
聞歌閉起眼,閉上的眼瞼燙得她鼻尖越發得酸楚。她的額頭抵著他柔軟的外套蹭了蹭,悶悶地“嗯”了一聲。
很多事qíng,只有一起經歷了,才能躍過時光的洪流。
抱了一會,等聞歌的qíng緒穩定下來了,他這才偏頭,在她閉著的眼睛上親了親:“睜眼,看我。”
他柔軟的唇還帶著微微的涼意,落在她發燙的眼皮上說不出的舒適。
聞歌睜開眼,就這樣環著他的腰,仰頭看著他:“嗯?”
他的臉在晨光中盡顯清俊柔和,那輪廓深深,眉目像是印入了畫裡,帶著濃濃的重墨色彩。
“沒什麼,看看你。”他又是一笑,清風霽月。
離除夕只有幾天時,徐麗青終於放假了。今年過年家裡總算熱鬧了些,不止聞歌回來了,還來了一個溫少遠。
放假的第一天,徐麗青便和溫少遠以及聞歌一起去購置年貨。
今年的雪災嚴重,連帶著物價也飛漲。一早上的時間下來,年貨便置辦得差不多了。回家吃過飯,徐麗青要和她的先生去置辦幾身行頭,聞歌收拾了碗筷,等出來時,溫少遠手彎里彎著她的圍巾和外套,就站在門口客廳等她。
“要出去嗎?”
“帶我出去轉轉。”他上前,揚起外套幫她穿上,又細心地繫上了圍巾,左右看了看,握住她的手塞進了自己的口袋裡:”去你想帶著我去的地方。”
“我想帶你去的地方?”聞歌皺著眉頭思索了一下,撓撓頭:“有什麼地方是我想帶你去的?”
“問我?”溫少遠勾唇笑了笑,曲指輕颳了刮她的鼻尖:“你曾經不是有很多地方想帶我去?”
聞歌依舊是一頭霧水地看著他。
“很早很早以前。”溫少遠提醒。
聞歌腦海中頓時掠過不少陳舊的記憶片段,有些不太確定地問道:“我以前有告訴過你,想帶你去那些地方?”
“沒有。”溫少遠握緊塞在口袋裡的她柔軟細膩的手,輕捏了捏,直到她有些不滿他的走神,反手擰了他一把,溫少遠這才抬眼看著她:“你和叔叔說過,跟老師說過,惟獨沒有告訴我這個你想帶走的人。”
那天晚上,他們三個人一夜沒睡,就是來了個座談會,直到快天亮,被徐麗青打斷。
那煙霧繚繞的夜晚,在他的心底留下的是朦朧又柔軟的記憶。明滅的菸頭里,他聽著徐麗青先生的描述,腦海中就是十七歲時的她。
撐著下巴,低眉淺笑時那雙眼就像是一葉樹葉,泓亮又清澈。帶著幾分不好意思,指著某一個地方,說:“以後要帶小叔來”。
她的世界裡沒有多餘的人,而他,更是她心裡獨一無二的存在。充當著她的救世主,也寄託了她全部的信仰。
她在他看得見的,看不見的很多地方,都鮮明地在乎著他,毫不掩飾地喜歡他。
這種jiāo託了全部的感qíng,最是深刻又厚重。
聞歌帶他來的地方是書城。
雪停了幾天,加上除夕已進,不止是街上,就連書城裡也擠滿了人,多得是正在放寒假的小朋友們,三三兩兩得坐在閱覽室里,或就站在書架前看書的,遠遠地看去,滿滿的,幾乎都沒有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