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狐妖之前卑微的乞求,還是此刻的絕望,都沒有讓帝君的面上有任何波瀾。
他低頭看了眼在他懷裡瑟瑟發抖的搖歡,輕輕地,抬手擋住了她的眼睛。
下一秒,那狐妖悶哼一聲,再無聲息。
搖歡聽著那一聲悶響,似有所覺,她的唇微微一抖,想避開帝君的手去看看那隻狐妖,剛有這種想法,就被帝君壓住肩膀:“受傷了?”
那涼薄的聲音里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搖歡後知後覺地想起後背上被狐妖撓的爪印,疼得嘴角一抽,忙扯了扯帝君的袖子。等他低頭看來,連忙把臉湊上去,專注地想從帝君的眼睛裡看到自己的模樣。
帝君的眼睛漆黑深邃,就像是子時的夜空,夜色如墨。
搖歡看不清自己的長相,著急地問他:“帝君,我長得好不好看?”
化形後的搖歡不過十四五歲的模樣,眉色如黛,一雙眼睛如同上好的琉璃,琉璃光淺清冽,映著她眸里的水色,光華千轉。此時她在等他的回答,有些緊張地輕抿著唇角,唇色嫣然。身後曳地長發如墨色的綢緞,被風chuī拂著,露出白嫩圓潤的耳朵。
像山林孕育的jīng魅,jīng致的五官處處透著靈氣,美得清冽又空靈。
雖還未長開,卻早有風qíng。
帝君抬手把她被風chuī亂的頭髮勾至耳後,他的指尖從她jīng致的眉眼間划過時,眼裡的淡漠也隨之紛紛瓦解。
他專注地看著此時宛如新生的搖歡,摸了摸她的頭。手指碰到她頭上的犄角時,終於失笑。
搖歡這會也注意到她的犄角和尾巴了,她嘟囔著用手把犄角都捂住,有些沮喪:“我現在是不是成了很醜很醜的妖怪啊?”
沒等到帝君的回答,搖歡自bào自棄地甩了甩她的尾巴,賭氣似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撿起小石子往外扔:“我是條有良知的龍,帝君你自行回去吧,我會自生自滅的。”
被摔得感覺渾身都散架了的神行糙暈了半天,剛醒過來,便被搖歡順手抓起的石子砸得暈頭轉向。它大怒,費力地滾到了帝君的腳邊,張嘴大吼:“你敢走我回去就燒了你的破糙屋!”
搖歡一驚,轉頭瞪向挨著帝君一副“我有靠山我不怕”模樣的小蘭糙,伸手一抓把它牢牢地掐在手心裡:“你再讀我的心思,我就把你煮了燒仙糙凍!”
仙糙凍?!
混帳!它可是天上有地下無,從小浸泡著天池水長大的神行糙。這條小壞龍還想把它煮了燒仙糙凍?
它醞釀了片刻,破口大罵:“不漂亮不漂亮不漂亮!”
啊啊啊啊!
這破糙反了天了!
搖歡眼睛一瞪,揪著它的糙葉把它拎起來,凶神惡煞地拎到面前,一字一句咬牙切齒道:“你再給我說一遍!”
神行糙扭頭,格外有志氣:“我就不說。”
搖歡懵bī:“……”這要怎麼吵下去?
第十章
搖歡被帝君提溜回山dòng,生怕帝君會惱她辦事不利秋後算帳。
於是,在半路上就開始裝病號,哎呦哎呦地叫喚了一路,驚得路邊目睹這一切的山間妖jīng們眼珠子都瞪出來了。
這是無惡不作無法無天的小壞龍?
長相是不是有點犯規了?一點也沒有壞蛋的面目猙獰啊……
至於搖歡在帝君面前毫無節cao的服軟認錯,因為大家見過太多次,絲毫沒有一點新鮮感,早已經見怪不怪了。
——
回到山dòng後,霧鏡替搖歡處理傷口。
如今搖歡已經化形,是正值年華的少女。雖然妖jīng不像凡人那樣會拘泥於男女之防,但jiāo給帝君到底還是不夠方便。
再加上搖歡受傷,一向都是霧鏡治療,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早年搖歡最愛惹是生非,這山林里雖然沒有真正能傷害到搖歡的妖jīng,可她平日裡又是爬樹又是滾山坡的,哪怕身披龍鱗鎧甲,依舊經常帶傷。
霧鏡原型之際只能拍幾個治療的法術,化形後有了雙手便方便多了。
她按著搖歡在清泉邊坐下,輕褪下帝君披在搖歡身上的外衣。
來時已聽搖歡說了一百遍狐妖有多可惡,霧鏡對她身上的傷已經有所準備。可當看見狐妖在搖歡身上留下的爪印從脖頸下方一直延伸到腰肩時,臉色還是沉了下來。
搖歡的皮膚白嫩柔滑,像是上好的細瓷。這幾道長且深的爪印在她後背上劃出了血痕,那血跡順著傷口留下來,整個後背都顯得有些斑駁。
霧鏡伸出去的手微微顫抖起來,幾乎有些不敢去碰搖歡背上的傷口。
搖歡剛變成人形,稀罕著呢。就想去清泉里照照自己的模樣,但霧鏡qiáng按著她坐下說給她治傷,她也不敢放肆地亂動。
結果等了半天也沒察覺到霧鏡有什麼動作,一轉身,便見霧鏡紅著眼睛,一副心疼極了的模樣。
搖歡一怔。
她平時總做壞事,搗蛋惹禍她在行,安慰人她卻是一點也做不來的。
可霧鏡這會看著分明是因為她的傷在難過,她想了想,伸出手去摸了摸霧鏡有些涼冰冰的臉。動了動嘴唇,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安撫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