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不通,只覺得心裡難受得像是上次被小百合騙著吃了一大口皂角葉,心底還隱隱有一種被背棄的失落感。
就好像霧鏡在她心尖上挖了一個坑,原本捂得是熱水,可這會全部變涼,凝成了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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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公壽元將近,這座無名山上的封印也以可見的形勢在漸漸衰弱。
尋川陪搖歡在後山修煉時,擺完陣法就察覺到這封印在微弱的波動。是有人察覺了這裡的封印,在試探。
試探封印的不是別人,是霧鏡。
只是他對除了搖歡以外的人漠不關心,留心了片刻,沒察覺什麼異樣便不再搭理。
封印波動讓土地公受到的反噬不小,壽元大減,看著竟沒有幾日了。
土地公對自己還有多少壽元倒並不在乎,他早就做好了回歸這片山林的準備,早晚早已不在他擔憂的範圍之內。
可破封印之事卻是需要和帝君協商好的,封印上古龍神尋川的封印豈能以一般概論?
土地公的愛好不多,嗜酒倒是一項。只是他平時極為克制,每日只飲一杯。
眼看著時日無多,他釀造了幾百年的好酒無人共賞,土地公委實有些蛋疼,大方地送了帝君幾壇,又留了帝君一同飲酒。
“這酒不止聞著香,入口gān醇,酒味醇厚,那酒勁就連天界最能喝酒的天王都得醉一醉。”土地公得意地翹起鬍子,這會也不在乎什麼尊卑之序,變著法得給帝君灌酒。
土地公於尋川而言,是老友,這種時候自然也不會推卻。
他斂下眸,嗅著那濃郁的酒香,輕晃了晃酒杯,想著明日哄搖歡過來偷幾壇,再放個百年,也好當婚酒。
這種不著調的想法,他自己想著也忍不住笑。
土地公渾然不覺身旁的帝君在打他酒的主意,酒喝多了話便也多了:“帝君是上古神,年月那麼久,您獨身一人不寂寞嘛?”
尋川望月輕嘆了一聲,那清冷的月色卻將他的眼眸暈染得格外溫柔:“沒遇見她以前我每日làng費時間,甚至視死如歸。可現在,我只希望能活得更久一些,陪著她與世長存。”
土地公輕聲笑起來,直說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正待他端了酒杯要和帝君再碰一杯,就見對坐的人眼神突然變了變。
土地公有些不明所以,今晚月好,風徐,人和,難道還有讓帝君煩心的?
不等他開口問,帝君已經站起身來,那張俊朗的臉無端得沉了幾分,他自己似乎也有些發怔,抬頭看著空中紛揚落下的冰晶,低聲道:“她哭了。”
那聲音竟似孩童般無措,聽的人心裡無端發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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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歡揣著項鍊往回走,尾巴也沒心思找了,就這麼一步一步地往山dòng走。
走到樹木稀落的地方,月光不知何時已被厚沉的雲層遮擋。山風yù起,呼嘯而至。那冷風迎面chuī來,除了涼意還有濕潤的冰晶。
搖歡有些發愣,抬手摸了摸臉,有一小簇像雪花一般的冰晶化在她溫熱的指尖,那涼意讓她覺得渾身都是一冷。
龍族自古以來呼風喚雨,天上的龍打個架都能引得凡界水患無窮。
這座山裡的妖jīng最怕的其實不是搖歡欺負她們,她們更怕的是搖歡大哭大鬧。她一哭,雨要連著下三天,她一鬧,山洪bào發。
可這會她那麼難過,卻沒有人來勸她了。
搖歡正失落著,身邊驀然多出了一道影子。她轉頭看去,竟是去找土地公回來的帝君。
那些無所適從的qíng緒像是一下子找到了發泄口,搖歡慌忙握住帝君微微帶著幾分涼意的手:“帝君,霧鏡被那個蠢道士抓走了。”
怕帝君不信,搖歡把手裡牢牢捏著的項鍊遞到他眼前:“你看,霧鏡只給我留下一條她的項鍊。”
她仰起頭,尋川便一眼看見了她紅著的眼眶。
搖歡很少哭,以前是每次難過時總能找到發泄的辦法,後來就是沒有誰能讓她難過。就算是被他惹哭的,也總是作勢。
她雖然不知道自己就是他的軟肋,卻明白她只要做出泫然yù泣的表qíng他就會不由自主地對她心軟。
但這次,好像是真的要哭了。
他抬手拂開落在她頭上的冰晶,那雙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正專注地凝視著她,眼底的深邃如星河,只是這麼看著她,就奇異地撫平了她滿心的焦躁。
尋川反手握住她的手,溫熱的掌心緊貼著她的,替她驅散了不少寒意。
他俯下身和她平視,曲指颳了刮她的鼻尖:“我不會走。”
他一眼,就看穿了她全部的脆弱和防備。
所以他才說:“我不會走。”
第十八章
搖歡少女龍的少女心被帝君徹底滿足,她眼淚汪汪地抱住帝君的手臂,正想蹭兩下撒個嬌,鼻尖一聳便聞到了一股酒香。
她顧不得難過傷感,忙不迭地抬起頭來,雖然看著依舊可憐巴巴的,但早已沒有那副肝腸寸斷的模樣,就那麼亮著雙眼直勾勾地盯著他:“帝君你上哪偷的酒喝?”
天空中紛紛揚揚的冰晶就像來時悄無聲息般地沒了蹤影,帝君看了眼雲層周圍剛探出的那層淺薄的月光,摸了摸她柔軟的頭髮:“想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