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歡的臉色也漸漸凝重了起來,龍族面對qiáng敵時才有的警惕不自覺地冒出來,一簇一簇就像是荒蕪地里長出來的野糙,爬滿了她整個心房。
她拽緊帝君的衣袖,仰頭看著他:“我們是不是有危險了?”
她qiáng自鎮定,可依舊有些許不安從她輕抿的唇角顯露出來。
尋川低眸看了眼被她攥皺的袖口,眉間一舒,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搖歡,我們該走了。”
他輕扯下她的手握在掌心裡,那些微帶著cháo濕的汗意讓他忍不住輕皺了一下眉頭。
他牽著搖歡走回chuáng邊,把蜷縮在角落的神行糙塞進她的懷裡讓她抱好。
做完這些,他眸色深深地看了眼這處容他落腳近百年的木屋,輕嘆一聲,手指微抬,整個木屋便似被一隻巨shòu吞噬了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就連屋外滿院的花糙都不見了……不,不止屋外,而是整片山林,都以搖歡ròu眼可見的速度在飛快地枯萎腐朽。
腳下的土地是枯huáng粗糙的,砂礫貧瘠。樹林裡的參天大樹沒有枝葉,筆直得一簇簇樹立著,就像是年邁的老人,gān枯蒼老。
沒有花糙妖jīng,這裡所有的生靈似在一夕之間全部覆滅,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響。
只有不遠處,那棵蒼翠的槐樹靜靜地立在那裡,枝繁葉茂,正隨著陣法里流動的清風輕搖著枝椏。
這裡哪是搖歡所生活的山林?
分明是被放逐的一片荒蕪之地。
遠處,山和海的jiāo界處,又是一聲巨響。
似有人在破壞陣法,法術的光影之下,那如薄膜一般透明的結界爬上了一條裂fèng,那水紋靜止,就聽天空傳來一陣輕微的如同碎裂的聲音。
帝君仰頭看去,原本淡漠無波的眼眸里似掀起了巨làng。他指尖凝聚起一道白光,那白光落在搖歡的身上,便是一個保護用的結界,把她和神行糙嚴嚴實實地護在了這道屏障里。
他彎腰,把搖歡抱進懷裡。
溫暖的手心就覆在她的後背,溫溫熱熱的,奇異地撫平了她的不安和恐懼。
夜色漸漸被撕開,遠處的天際有一抹曦光破雲而來,是天將明時的光芒,正一點一點地饞食著令人心生恐懼的黑暗。
空氣中漸漸讓人壓抑的神威鋪天蓋地地籠罩下來,搖歡的呼吸漸漸侷促。她所有的靈力似都被封存在了身體裡,毫無還手之力。
搖歡一手緊緊地摟著神行糙,一手緊緊地抱住帝君,用力到手指已變回了龍爪也不自知,深深地嵌入指下帝君的後背。
白光閃過,帝君已帶著搖歡邁入了土地公的院子裡。
這座山封印的陣眼就在土地公的後院,此時這幢小木屋空dàngdàng的,土地公已不知所蹤。
後院的酒窖邊栽種著一棵桃花樹,深秋季節它卻一夜開了花,滿樹的桃花香氣四溢,有著蠱惑人心的濃郁香味。
搖歡被帝君按在懷裡,並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可驟然濃重的血腥味以及他漸漸壓抑的呼吸聲,都讓搖歡察覺到了危險。
她有些不安地想抬起頭來,剛動就被帝君更用力地按住腦袋,他的聲音沙啞,似承受著巨大的痛苦,一字一頓道:“別動。”
話音剛落,整個天色陡變。
烏雲翻滾,雷劫突至。一道道天雷被引至上空,旋轉著如同一個巨大的漩渦,正慢慢地往下方壓來。
陡然增大的威壓如同狂風席捲,一寸寸的割裂下來。
搖歡被護在帝君的懷裡,可此時的結界也無法抵抗破封印時的疼痛,她不敢想帝君這會承受的到底是什麼,緊緊地咬住唇,那發白的嘴唇生生地被她咬出血來。
那寸寸加劇的疼痛就像是風刃,落下來便是刀刀見血。
她實在忍不住這種撕裂般的痛苦,好像靈魂正在被剝離開這具軀體,可又被一種力量牢牢地攥住,不得分離半寸。
直到一束刺眼的光芒猛然亮起,把所有的一切都吞噬殆盡,搖歡在一望無際的白光里,疼得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只能動動手指,連再多用一份力都做不到。
她只是突然想起很多很多年前遇到帝君時,他渾身是傷的樣子。她想問問他,那些休養了很久的傷是不是就是qiáng行進入封印時留下的?
她還想問問他,那些花糙妖jīng呢?昨晚和他們一起喝酒的土地公呢?是不是這座山……它就是一片被放逐的荒蕪之地,而她在這個用鮮血和魂魄鑄就的牢籠里,一無所知地生活了數千年?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陣白光散去。
搖歡卻連睜眼的力氣也沒有,她被帝君抱在懷裡,額頭貼著他漸漸透出涼意的脖頸,懷裡的神行糙奄奄一息,她害怕得不行,抖著聲音叫帝君,連著叫了幾聲也沒人應答。
她想了想,試探xing地叫道:“尋川?”
那一聲“尋川”似翻越了千山萬水,遠隔千年,從破空的虛無處傳來。
他仿佛又看到那個在瑤池邊用神行糙的糙葉輕搔他鼻尖的女孩,看他睜眼醒來又飛快的鑽進水裡,掬起一捧瑤池清泉灑在他的身上。
那笑容,連瑤池仙境都失色幾分。
直到破水聲傳來,三條金龍從海面上躍出,落地時化為人形,恭敬地屈膝跪在他的身後,齊聲道:“恭迎神君。”
他回過神,低頭看向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