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未想過要你的來世。”她伸手,把他的手緊緊地握在手心裡:“我生來本就孤獨,這麼漫長的時光里我還要你的來世,豈不是太過貪心了?”
她的確未曾想過要尋川的來世。
她生在瑤池,甦醒時恍若已沉睡了整整萬年,那盛開在她心底孤獨的花花開不敗,她怕極了沒人陪著她。
“我不要來世,可是為了好好過完這一生。”搖歡吸了吸鼻子,有些可憐地望著他:“來世誰知道我們會變成什麼,可今生,我還沒能嫁給你,你不許丟下我。”
她心中那qiáng烈的不安此時已如紮根在心底的藤蔓,即使風再猛烈,雨再狂bào都驚擾不了它往她四肢百骸里的生長趨勢。
那不在她掌控之內的感覺,糟糕透頂。
“捨不得。”尋川忽然輕聲一嘆,凝望她的雙眸里似有幽沉的浮光一閃而過。
捨不得什麼?
他卻沒再開口。
崑崙山自古以來就是仙門聖地,鮮少會有仙人踏足。
等玉帝趕來許還要一段時間,弦一這才會有恃無恐地攔截他和搖歡在崑崙山巔上。
他做好了今日決一死戰的準備,尋川卻沒有。
他上過無數次的戰場,面對過無數的敵人。
可唯有這一次,是最不能有丁點意外和過失。
他惜命,只因他有想保護的人。
靜止了瞬息的狂風,又在山巔重新響起。
此時已伴了提鳴九天的龍嘯聲,聲如曠野之上的悲鳴,連同整座崑崙山體都為之震動不已。
尋川御風而起,身形躍入半空時化為龍型。
上古蒼龍的龍型巨大,盤旋可遮日光,那墨綠色的龍鱗上還有gān涸的血跡和結痂的傷口,他卻似一無所覺一般,直往天際飛去。
龍體直穿雲層,遊走間如閃電劈如半空,勢如破竹。
弦一仰頭看去,被從龍爪間漏出的陽光刺得雙眸微眯,一個躍身,緊追而上。
摔落在搖歡手邊的鎮妖劍在雪地中嗡鳴聲不止,劍身顫動似怒意蓬髮,幾yù跟著一起戰鬥。
搖歡抬手握住劍柄,那巨大的張力似要擺脫她的掌控,嗡鳴聲與半空中傳來的龍吟聲起此彼伏的相互呼應。
整座山體似都在這樣的碰撞聲中搖搖yù墜,有山體崩裂,有碎石滾落,所有的場景並不像是一場大戰的波及之照,反而像是……
搖歡皺眉沉思,有一種熟悉之感在她腦海中愈漸清晰起來。
直到,雲層被撕裂。
尋川被弦一從半空打落,直直摔撞在遠處的山巔之上,碰裂了巨石四下飛濺,雪花四濺。
半空中,除卻弦一的身影以外,更是有一道夾雜著驚雷閃電的雲層如洶湧而上的海làng,洶湧而上。
那金色的雷電,以雷霆之勢,迅猛地劈向了落在地面上的尋川。
搖歡雙目倏然睜大,那如蒙著白霧的遠山仿佛終於被她看清。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又是一道天劫橫空劈下,驚懼得渾身顫抖。
是天劫!
尋川他竟引來了天劫!
尋川還有一劫未渡之事,倒真不是弦一胡編瞎造的。
他修煉圓滿,本就會迎來天劫,渡劫成功後真正晉升神位。
那禍及蒼生之言,是弦一為囚困尋川捏造的一個謊言。只是尋川竟會在此時,恰好地渡劫,引來天雷,還是讓弦一有些吃驚不已。
他眯眼看向空中醞釀著正yù再來一波的天雷,蹙眉問道:“在此時渡劫,你是瘋了嗎?”
尋川全盛時的能力也稍弱他幾分,更何況已經在天池洗過髓還重傷的qíng況下,既要渡劫還要應付他,豈不是自己送死?
尋川此時已有些力竭,天雷之威雖因他此時重傷而削弱不小,但仍舊讓他難以承受。
他揚起頭,遠遠地看了眼已從雪地上站起來的搖歡,笑道:“若你也死了,這三界再無人能為難她。”
當初戰捷,他被弦一設計封印在無名山時,他便已經猜到是弦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那封印為了囚困他,下足了血本,取的是以天地之脈自成的五行之陣。
他雖日日都不放棄破封印而出,卻也知道,即使是他用盡全力,這封印也得等到千年之後,陣眼因時間而漸漸變化減弱才有機可乘。
結果,那日輕而易舉便從封印的間隙出來。
他豈能不懷疑。
即使從封印之地出來後,急於尋到搖歡,心中也默默有了算計,這才有了在崑崙上將計就計由著弦一引來搖歡。
他體內壓抑著的靈力,此時如同打開前被猛力搖晃過的酒,噴薄而出。
他早已能夠渡劫成神,只是時機一直不對,他便把靈力一直存於體內,按捺不發。
如今,知自己和弦一懸殊太大,唯有渡劫之法,能引天雷對付弦一,換搖歡一條生路。
玉帝剛和愛卿一起登上崑崙山巔,便被一道劈下來的刺眼金光嚇得往後退了幾步。
他拍著小心肝,心有餘悸地看向半空,隨即臉色頓時一變:“這是龍君要渡劫了?”
玉帝身後的幾位愛卿臉色也跟著變了。
雖然他們不知道龍君渡劫是否真的會引得天下蒼生大劫,但弦一作為神明的後裔,既然有此說法,說明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當下還是忍不住有些擔憂地望向不遠處膠著纏鬥的兩道身影,一言不發。
玉帝閒不住,琢磨了一會,還是大著膽子湊到了搖歡的身側,問道:“仙子,可否和朕說說此時的戰況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