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這樣做,能讓連日來的沉鬱都跟著散掉一般。
但事實上,並沒有。
除了那一天吃過飯,紀言信順帶著送她回家之後,戚年都再沒有和紀言信有過任何jiāo流。
劉夏說他最近有些忙,每次上完課就離開教室。
戚年說到底也不是他的學生,無法像劉夏一樣,有那麼充足的理由去找他問題目……她甚至連問題都提不出來。
唯一的收穫,大概就是在他畫的原理圖的基礎上,改成漫畫形式。
也就是說,七崽大大在微博的漫畫連載里,已經有好幾天都是女主支著下巴一臉呆滯地望著男主了。
她低下頭,輕抿著唇,握筆的指尖微微用力,有些鬱悶地刻畫著yīn影,用力得那張紙都被筆墨浸透,柔軟脆弱得隨時都會碎掉。
而這時——
視線之間,突然伸出一隻手來,輕易就把她的筆記本從她的手心裡抽了出來。
紀言信看著她錯愕地抬起臉來,目光落在紙上,停留了大概三秒。
很顯然,他已經發現了戚年剛才塗畫的……就是他。
戚年眼看著他眸色漸深,周身寒意微沉,還來不及哆嗦。
紀言信已經把筆記本收起,修長的手指微曲,在她的桌面上輕敲了一下,以作警示。
竟然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沒收了她的筆記本?
戚年看著他轉身走回講台,那修長的背影,回想起他剛才微變的表qíng,頓時紅了臉。
劉夏莫名地轉頭看了她一眼,用眼神詢問:“怎麼回事?”
戚年還沒回答,剛回到講台上的紀言信恰好開口:“戚年,下課之後,跟我來一下辦公室。”
……作為第一個被點名要求去紀言信辦公室的外院人員,戚年在萬眾矚目里,成功地把自己煮熟了。
——
周五的下午,已經放學。
Z市的秋天,天時漸短。往往剛過五點,天色就以ròu眼可見的速度漸漸地沉沒。
剛才在教室遇到有學生問問題,紀言信留下來指導,耽擱了一些時間。
這會剛過五點,雖然天還沒有徹底yīn沉下來,但也已經昏蒙蒙的,那暮色,在很遙遠的天際,轟然而來。
沈教授剛準備關門回家,邁出走廊還沒走幾步,就看見從樓梯口上來的紀言信。
他身後還跟著個分外眼熟的姑娘,半垂著腦袋,無jīng打采的,典型一副做錯事被老師請喝茶的模樣。
紀言信也看到了他,快走到面前時,停下腳步,頷首應禮:“沈教授。”
也跟著停下來的戚年驀然抬起頭,對上沈教授有那麼幾分戲謔的眼神,臉上消退沒多久的熱度又有重新漫上來的趨勢。
“沈教授。”
底氣不足的聲音。
沈教授記xing不太好,一時沒想起來戚年是誰,只覺得有些眼熟,而且……眼熟得讓他覺得必須要想起來:“是不是……上次一起吃飯的那個戚年啊?”
想到了名字,所有的記憶也瞬間回籠。
沈教授習慣xing地笑了兩聲,打趣:“這是怎麼了?不是古代文學專業的,怎麼跑你這來了?”
紀言信表qíng都沒變一下,回答:“我應該不需要事事向你匯報吧?”
沈教授頓時瞪了眼睛:“嘿,你這小子……”
話還沒說完,顯然是發現對方根本不買他的帳。沈教授輕哼了一聲,氣呼呼地jiāo代道:“現在天黑得早,別留學生留太久。”
紀言信“嗯”了一聲,等著沈教授走了,回頭看了戚年一眼:“今天要回家?”
那暮色倒映在他的眼底,那瑰麗的色彩仿佛柔化了他以往的清冷,溫和了些許……但也只有些許而已。
戚年點點頭:“嗯……今晚要回家吃飯。”
紀言信沒說什麼,走進辦公室。
戚年緊跟著邁進去。
桌上的電腦沒關,電腦屏幕上的白光倒映在桌面上,成了這暮色里唯一的明亮。
他竟然也沒想著開燈,坐在桌後,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
那聲音,是上完課後的低啞。
“現在,對生化院有多少了解了?”
戚年剛坐下,他就拋出了問題,她有些坐立不安地看著他:“基礎,原理,理論明白了點。”
紀言信手肘撐在扶手上,用手指抵著眉心輕揉了兩下,又問:“那你是知難而退了,還是覺得已經夠用了?”
突然拋出來的話題,讓戚年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課上她在筆記本上畫他的事。
“或者……”
“你對我本人的興趣,更大一些。”
第八章
戚年嚇了一跳。
幾乎是一瞬間,把目光投擲在他的身上。
幽沉的暮色里,他那雙漂亮的眼睛更顯得漆黑明亮,帶了幾分審視,幾分探究,安靜地看著她。
全是戚年無法招架的qíng緒,沒有一絲善意。
紀言信和別人不同的一點,他的眼睛在黑暗的環境裡反而比尋常時候更加明亮。
是那種森林中點了一捧篝火的那種亮光,只是一小捧,卻能夠點亮你心底那盞燭燈。
戚年有些慌亂地低下頭,雙手無意識地折著膝蓋上的裙子:“我……”
我對你的興趣……的確更大啊。
可是這種qíng況下,這句話說起來就顯得很是輕浮。
戚年搖搖頭,有些想哭。
即使低著頭,也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沒有移開。
長久的沉默讓紀言信漸漸失去耐心:“嗯?”
戚年又搖搖頭:“我……我不知道老師是、是什麼意思。”
紀言信似乎是輕笑了一聲,有些薄涼:“古代文學專業的理解能力只是這樣而已?”
從窗口chuī進來的風,讓她脖頸一陣陣冒著寒意。
她抬起頭,看了他好久,才鼓足了勇氣,理直氣壯道:“我拒絕回答。”
這個話題本來就開始的有些莫名其妙……
她這樣的回答,倒是沒有讓紀言信覺得太意外。
他多看了她兩眼,順手關上電腦。
那屏幕驟然變亮,又在轉瞬之間暗了下去。
辦公室里所有的光源,都凝結成了窗外最後的一抹暮色。
短暫的安靜里,他起身去倒水。
大概是沒找到茶杯,他索xing蹲下來,從飲水機下方的柜子里抽了一個一次xing的紙杯出來,想起什麼,轉頭看了她一眼:“要不要喝水?”
戚年搖搖頭。
喝不下,嚇飽了。
飲水機“咕咚咕咚”的聲音里,他說:“最好沒有。”
戚年糾結的手指一頓,抬頭看他。
他捏著紙杯喝了口水,看著她,被水濕潤過的嗓音清亮了許多:“如果不是我想的那樣,我會少很多困擾,懂嗎?”
戚年裝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