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散完步回來,比往常晚了半個小時。
門衛大叔煮了泡麵當晚餐,一回頭看見戚年牽著七寶一路小跑進去。他原本還想提醒她有個男人在公寓樓下等她,等追出去時,人已經消失在轉角處了。
離家近了,戚年依稀看到公寓樓前停了一輛奧迪。正覺得眼熟,七寶卻突然興奮起來,一個bào沖,戚年還來不及握緊牽引繩,七寶已經飛速地沖向了前方不遠處站著的那個人。
紀言信聽見動靜,轉頭看去。
在夜風中,七寶一身金色的長毛如一菱水波,剛聽見它的腳步聲,眨眼之間,它已經跑到了跟前。
沒有任何緩衝,跳起來,整個撲進他的懷裡。
這衝擊力bī得紀言信往後一退,抵在了車門上才穩住身體。
懷裡的七寶已經高高地仰起腦袋,在他身上東嗅嗅西嗅嗅,拼命地搖尾巴。
應該是剛洗過澡,它身上還有香波的香味。
紀言信摸摸七寶的腦袋,手指握住它有些粗糙的前爪輕輕捏了一下:“這幾天,有沒有乖乖聽話?”
七寶中氣十足地“汪”了一聲,腦袋就往紀言信的衣服上亂蹭撒嬌。
紀言信捏住它的下顎一抬,固定住它亂拱的腦袋,抬眼看向幾步外的戚年。
戚年束著高高的馬尾,正站在路燈之下。跑了幾步有些喘,這會站在車尾看著他,滿眼得不敢置信:“紀……紀教授,你、你回來啦?”
不能怪她太驚訝。
紀言信遠比他之前說的時間提前了兩天。
“嗯。”紀言信鬆手讓七寶下來,抬眸看著她。
意外的,他的眼裡含了幾分笑意,聲音清潤:“回來了。”
入耳的聲音像是伴著鐘樓的鐘聲,冗長又深醇。
戚年的耳邊“嗡”一聲輕鳴,沉迷在他難得展露的溫和里。
——
戚年請紀言信上樓。
進了屋,要換鞋時,想起公寓裡根本沒有準備男士拖鞋,尷尬地回頭看了他一眼:“只有一雙大碼的女式拖鞋,沒關係嗎?”
紀言信的目光落在她手裡那雙紅色拖鞋。
“沒人穿過!”戚年急忙解釋:“這雙和我腳上這雙是同一款,賣家寄錯了尺碼……41碼的,你能穿嗎?”
看出她的窘迫,紀言信沒有異議地接過來,換上。
戚年跪坐在門口的地毯上,看著他彎腰換鞋,那修長的手指就在她眼前晃啊晃的,清晰地都能看到他手背上的骨節和脈絡。
她紅著臉移開眼睛:“我去給你倒水,我這裡沒有茶葉……溫水可不可以?”
紀言信並不打算久留,話到了嘴邊,一抬眼看到她通紅的耳朵,遲疑了幾秒,回答:“我隨意。”
戚年鬆了口氣,去廚房倒水。
七寶搖著尾巴跟在她的身後。
戚年的公寓並不大,開放式的格局,站在玄關和客廳的jiāo接口,一眼就能把整個公寓盡收眼底。
紀言信走到沙發前坐下,桌几上堆著幾張A4紙,紙上貼滿了便利簽。
每張便利簽上都標註著時間和事項——
七點:七寶去嗯嗯。
狗糧餵一平碗,加上營養膏;一碗清水;兩塊jī胸ròu。
五點:狗糧一平碗,加上鯊魚軟骨鈣粉;一碗清水;一根磨牙的大骨頭……
戚年端著茶杯出來,見紀言信正在看她摘下的“七寶日常”,差點絆到沙發椅。
等把茶杯端到紀言信面前時,裝作不經意地把這幾張紙收起,用七寶的玩具小熊壓在上面。
一抬眼,對上紀言信dòng察一切的目光,心虛了一下,忙別開目光看向別處,轉移焦點:“紀老師,你怎麼提前回來了?”
紀言信端起茶杯晃了晃,看著燈光下瀲灩的茶水沿著杯壁起伏,就連那聲調都淡如溫水:“後面兩天的行程不重要,就提前回來了。”
戚年沒應話,只是轉頭看了眼趴在地毯上,把腦袋搭在兩隻前爪之間的七寶。
他回來,那七寶肯定是要帶走的。
可是都沒提前告知她一聲,讓她連個準備都沒有。
像是看出了她此刻的想法,紀言信端起茶杯抿了口水,說:“我給你打過電話了,你沒接。”
戚年怔了一下,這才想起去找手機。
等在chuáng邊看到已經沒電了的手機,懊惱地咬了咬唇。
昨晚睡前,她還想著刷會微博再充電。充電器都cha好了,卻抵不住睡意,等早上起來,被七寶吵醒,壓根忘記這回事了……
紀言信看著她的表qíng就猜到了原因,勾了勾手指,原本趴在地上的七寶瞬間爬起,蹭到他身旁。
他抬手摸了摸它的下顎,修長的手指沿著它的下顎落在它的脖頸處捏了捏。
覺得時間差不多了,紀言信抬腕看了看手錶,開口道:“時間也不早了,我帶七寶回去。”
“那我去收拾下東西。”
七寶的東西並不多,倒是她這兩天看到好玩好吃的,都往家裡搬。收拾起來,之前那個收納袋都裝不下,只好另外找了個紙盒把七寶的玩具塞進去。
大概是知道自己要離開了,七寶就跟在戚年身後看她一件件整理東西,看著看著,喉嚨里發出很低沉的嗚咽聲。
戚年一回頭,它就抬起前爪,輕輕地搭在她的手上。
戚年一愣,下意識地看向紀言信。
紀言信也有些意外,思忖了幾秒,才說:“它在……安慰你。”
時間像是突然靜止了一般。
戚年的耳邊只有他低沉的聲音,反覆地回放著:“它在安慰你。”
第十三章
戚年還在睡夢裡,天際已經熹微地泛起了白光。
夢裡,她正牽著七寶在體育館前的糙坪上玩球。金毛奔跑時優美的身體在陽光下劃出一條完美的拋物線,閃閃發光。
拋著拋著,七寶卻扭頭跑了,跑進了一片看不到邊際的濃霧裡。
她怕把七寶弄丟了,沒法跟紀言信jiāo代,著急地也跟著跑了進去,伸手不見五指的霧霾里,她只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下響過一下……
正在夢裡累得半死,放在chuáng頭的手機鈴聲大作。
戚年猛然驚醒,一睜眼,半遮著窗簾的屋子裡還有些暗暗的。她翻身,摸起手機湊到耳邊接起:“餵?”
這幾天接連降溫,迅猛得都不給人反應的時間。
戚媽媽昨晚打電話給戚年時,聽電話里她的聲音有氣無力的,怕她要感冒,一大早就不放心地打來電話叮囑她衣服穿厚一點。
戚年閉著眼,嘟囔了一聲:“那也太早了……我還沒起呢。”
“早什麼,我都出門買菜了。”
又被拉著說了幾句話,戚年清醒不少,扯著被角往被子裡縮了縮。
“那你今天回來嗎?上星期說好了要陪我去逛街的。”戚媽媽問。
她這麼一提,戚年才想起來。
戚媽媽的生日快到了,上星期拿到稿費,戚年還拍著胸口說戚媽媽今年的生日宴她承包了……結果,要不是戚媽媽提起,她已經忘得一gān二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