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倆並肩靠在會議室的圓桌上喝著酒,各自想著心事,有一陣子沉默。葉加突然笑著問:"你還記十月二十號是什麼日子嗎?"
我一皺眉,說:"國慶節過後十九天?"
葉加笑著無奈的搖了搖頭,說:"四年前的這一天,你打敗了我。"
我一時氣急,罵道:"林葉加,我倒沒想你這麼記仇!"
葉加還是笑,他一口將酒喝光,然後看一下表說:"我們該集合了。"走到門邊,又回過頭笑著說:"你要記得這個日子哦,1020。"
我正對上他那雙清澈的眼,他的笑容也讓我砰然心動。只記得自己慌然的點了一下頭,就在他出門的那一刻,我忍不住叫住了他。"自己小心一點。"我說。"我等你回來打敗我。"葉加用力點了一下頭,肯定地說:"我會回來。"
葉加上了香港警方的車,我們就這樣分道揚鑣了,各自撲向了一個jiāo易地點。當八點正,有船進入碼頭時,我不由在心裡暗笑著罵了一句葉加,心想他怎麼這麼靈呢,跟長了個狗鼻子似的。只等船上的提著箱子一下碼頭,我們便包圍了過去,原本以為手到擒來的事,誰知道這些人明知道四周圍都是持槍的警察居然還敢反擊,而且船上還埋伏著qiáng大的火力,一時間我都不知道誰進了誰的包圍圈,只好跟他們開起仗。心裡卻有些微微發鬆,即然主力在我這邊,葉加那邊應該就是撲了個空。
而就在仗打了差不多十多分鐘之後,我的呼叫器燈亮了,顯示有人通上了我的頻率,我不用想也知道是葉加,他一定發現自己撲空了,所以呼叫我提醒我小心。我打開呼叫器,沖裡面吼了一聲:"我這邊遇上了,正忙著呢!"裡面人似乎說了什麼,但聲音很小,我這邊槍聲也很響,火力太猛。我實在顧不上在這個時候與葉加聊天,只能關了呼叫器。等火力小些的時候,我打開了呼叫器想問一下葉加他們那邊的狀況,大叫了兩聲,裡面沒反應。而就在此時,一枚流彈擊中了堆在碼頭的空廢油桶,一時間爆炸聲疊起,火花四濺,我只好趕緊關了呼叫器,心想算了,他們一定收隊了。
這是我幾年來,碰上的可謂最硬的一場仗,從開始到最後打了足足二三個小時。終於將船上的人全殲之後,隊員將那個鐵箱打開,裡面是滿滿一箱的冰毒。我冷笑著拿出一包,正想笑話king兩句,突然看到了上面的標籤,不由臉色變了。因為那飯冰毒上的標籤上寫著:葉加。我連忙抓起幾包,果然每包上面的標籤都是葉加。
我心裡不由浮上一層寒意,然後迅速蔓延開來,可以說一直滲透到我的骨髓里。我連忙用呼叫器撥通了葉加的頻率,沒想到葉加的頻率居然與我的一直通著。我剛想開口說話,卻聽到呼叫器里傳來一陣我熟悉但也很陌生的聲音。那像是一頭shòu在覓食,充滿了饑渴與shòuyù,帶著濃濃的血腥味。粗重的喘息聲,吮吸,咬齧聲jiāo雜在一起。我忍不住失聲喚著葉加的名字,那聲音停了,在停頓的那幾瞬間裡,我幾乎以為這個世界都停止了,然後葉加的呼叫器被關掉了。
11
我愣了有幾秒,然後像發了瘋般丟掉了手裡的呼叫器,跳上車子,命令所有的隊員去地點二號。等我到了地點二號,我還是不敢相信在那朝陽彤色的光線下,竟然真得是血流成河,香港緝毒組來的隊員全軍覆沒了,我爬著去檢查那些屍體,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淚流滿面,我在祈求不要讓我發現葉加,如果老天非要帶走一個就帶我走。我甩開了隊員想要攙扶起來的手,一俱一俱的確認。沒有,不但沒有葉加,也沒有發現譚文。
我沖後面的隊員吼道:"還愣在這兒gān嘛,趕快去找,給我挖地三尺也要找到葉加和譚文。"隊員才似乎從眼前這幕慘劇清醒過來,立即四散開去找人。我則無力地坐在那堆屍體中間,我不曉得這到底是那裡出了錯。為什麼在一處沒有jiāo易的場所,會掩藏著這麼猛的火力,會讓經驗豐富的整個香港緝毒組全體覆滅。我捧著腦袋,低聲喚著葉加的名字,低喃著:"告訴我,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儘管我們仔仔細細把周圍所有能夠藏物的地方都搜查了好幾遍,都沒能找到葉加與譚文的影子。後來幾天,我幾乎動用了所有可能的力量去找他們,可是依然沒有找到他們。事實上,他們就像泡沫一般從人間蒸發了。
我去跟佟蔚通報這個消息的時候,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我可以任她打任她罵。可她只是長時間的看著我,而到此時我才發現,原來佟蔚竟是如此憎恨我,那眼裡的目光充滿了怨毒。她說,葉加從來守信,他答應過我,他不會再為你冒險。然後,她指著我說:"全都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不會有今天的一切。"她的臉顯示極度痛苦,清秀的五官也扭曲了,但她始終在忍,怎麼也不肯掉眼淚,儘管她的眼裡已經盈滿了淚花,可她就是不願讓它掉下來。
"對不起。"我哽咽著說:"求你,佟蔚,你哭出來吧。"
"再沒有看到葉加之前,我不會哭。"佟蔚冷冷地說。"淚水是用來重逢,不是用來別離,這是葉加說的。"
我從來沒覺得原來自己是那麼一個無能的人,在不肯流淚的佟蔚的面前,我淚流滿面帶著滿腔的懊悔。"你知道,"我艱難地說:"如果可以,我原意拿我的命去換葉加的命。"
"那又怎麼樣,"佟蔚直視著我的眼,說:"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去彌補你的錯誤,你要去救葉加。"說到這裡,她把眼撇開不再直視著我,而是用很輕的聲音接著說:"無論葉加在那裡,他都會等著你。"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佟蔚家那座豪宅,只知道自己漫無目的地走著。只到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又來到葉家與佟蔚的小窩,那個一室一廳的房子,葉加到現在都還沒償清貸款吧。而我曾在那裡給葉加做過飯,聽見過他的笑聲,隔著門曾想要窺視他洗澡,最後卻只是聽了一會兒他的洗澡聲。
我該怎麼辦,我仰著頭看著萬里無雲的天,我才知道原來這麼多年,我已經習慣了讓葉加來告訴我,我該怎麼做。這麼多年,到底是我保護了葉加,還是其實是葉加保護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