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楚盈再熟悉不過。
她每每都想徐既思在鄔寧鎮有多殊異。
清癯挺拔的身形,卓然疏離的氣質,渾然天成驕矜的舉止, 生活里不經意間就會流露出的一些不適應。
割裂得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
不過百米的距離, 她站在蒼鬱蔥蘢四季常青的古樹下, 粗壯的樹幹遮掩住她纖弱的身形, 繁茂枝葉覆下的陰翳似乎將她整個人籠罩。
像不能見光的窺視者。
她看見女孩纖白的手挽上少年臂間, 撒嬌似得晃著他的小臂,而向來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清少年卻似乎只是無奈地壓著眉眼。
他們身後是老舊斑駁的灰敗瓦房, 身側卻站著楚盈只在電視裡才看見過的身著西裝男人,那人微微低著頭, 模樣卑恭, 隱約能聽見在喊少爺, 而他們像是習以為常。
這一刻, 格格不入的好像是她。
風忽而吹過。
蓊鬱的枝葉簌簌地響。
陣陣微風拂起女孩一眼對比出廉價的新裙一角。
髮絲稍有些凌亂, 鬢邊的細軟長發被風吹得貼在臉頰, 漆黑的長髮映得她小臉更顯蒼白, 水靈的黑眸不見光亮,連唇都失去血色。
楚盈就這樣站在那,眼看西裝男人從少年身側拎過行李,眼看女孩親密地拉扯著他往外走。她看不清她的五官,但能看見她揚起的笑容。
彼時天邊太陽漸升,雲層也散開,毫無疑問是個撥雲見日的好天氣。
徐既思走了。
不知過了多久。
直到三道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她才拖著幾乎僵硬的步伐行屍走肉般地走近。
瓦房向外推開的老式玻璃窗露出實木書桌一角。
陽光傾瀉,房裡空蕩得能看見空中細小的灰塵。
恍惚和數月前他來時並沒有區別。
好像他沒有來過。
秋夜冷冽的風鑽進袖口,楚盈緩慢一眨眼,漆潤的黑眸才逐漸有了焦距。
纖細的手臂折垂在身側,方才的喝得幾口酒仿佛在此刻終於揮發作用,酒精侵融進血液,連帶著四肢都麻痹。
指尖涼得有些麻木,呼吸似乎都刺疼。
月色似乎襯得晚間的街邊更加孤寂清冷了。
再看不下去,楚盈幾近是有些慌亂地支起身想逃離。
車邊那個挺立的身形卻在這一刻覺察了什麼般抬起眼。
徐既思幾乎一眼認出了那個搖墜起身的身影。
心下驀地一沉,他下意識想出聲,又在下一瞬被身前女人身上濁郁的酒氣拉扯回醒。
不止是酒氣,還有不知哪沾染來的甜膩香水味,徐既思蹙緊了眉。
在她幾乎要貼上來的那一刻,他沉下聲,冷冽的嗓音暗含警告:「梁語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