絨絨仍有些想不通:“那些聻找上你做什麼?你何時變得這般無用,竟然會被區區鬼物所迷!”
“你知道什麼,我……”時雨想起方才元靈與那些聻融為一體的異狀,腦子混亂無比,竟不知如何開口反駁。
“好了!”靈鷙躺倒,以手覆眼,“我還有點頭暈,你們休要再聒噪。”
待到靈鷙酒醒後,他們在罔奇的山神洞府仍停留了數日。罔奇不知對時雨是有求還是有愧,只管好吃好喝地侍候著。絨絨把罔奇層層疊套的寶庫都參觀遍了,山中景物也盡數游畢,連那些美貌童子的陪伴都開始讓她覺得無趣。她明里暗裡催促過幾次,該動身了,非但時雨不理會她,連靈鷙也並不心急。他們一個整日化作雪鴞晝伏夜出,一個喜在山中如老僧入定般靜坐,差點沒把絨絨悶出病來。
正好罔奇領了絨絨去“拜訪”了他前幾任夫人的骨骸。那些“白骨夫人”都被罔奇完好存放於不同的洞室之中,洞室陳設一如她們在世之時。每次罔奇想起了某一位夫人,就會陪在她骨骸之旁與她說說話,緬懷往昔。
那些用一生陪伴過他的女子,他每一個都銘記在心,每一個都用情至深。
絨絨也說不清罔奇到底是深情還是花心。反正無所事事,她變著花樣替那些骨骸梳妝打扮,哄得罔奇心花怒放,贈了她不少寶貝。
入夜後的山林喧囂熱鬧其實遠勝於白日。除了鳥獸穿行、枝葉暗動,還有餓蛟在澗中攪動池魚,野狐披戴骷髏參拜北斗,瘴祟化作黑霧捕食小獸,幼體的木魅花妖輕靈翻飛調笑嬉鬧,山魈負著金銀重物踽踽獨行。
時雨棲身於山中寒潭邊一塊巨石之上,風過林梢,拂動他身上雪白翎羽,也送來萬物於黑暗中潛伏掙扎、吐納生長的聲音。他發現習慣了化身雪鴞也並無不好,以此形貌融入山林,讓他重新記起了自己並非一生來就是長安城中那個富貴小郎,也不是週遊四海的逍遙散仙。他曾經與這山中的妖靈野祟並無不同。
一隻小小雀精對俊俏的雪鴞頗有興趣,撲扇著翅膀在他身邊繚繞不去。雀精多半剛剛開了靈竅,通體籠罩玉色柔光,還遠遠未到修成人形的地步。時雨嫌它吵鬧,卻也懶得花費心神去驅趕,心道若這傢伙不識趣碰到自己的羽毛,再去收拾它也不遲。
想到這裡,時雨忽又懷疑,靈鷙對待他是否也是這樣的心態?他越想心中越不是滋味,也沒留意那雀精是何時沒了動靜,周遭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之中。時雨扭頭,看到水邊多了一人,白衣舊傘,正是靈鷙。
片刻前還歡脫不已的那隻雀精正在靈鷙指尖瑟瑟發抖。
“這幾日山中靈氣增長,想必正中主人下懷。”時雨變回人身,施施然行了一禮,盤腿坐在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