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此處還未被火浣鼠那些畜生烤得光禿禿的,草澤中曾有丹蜘出沒。丹蛛十年方結成一網,用它的蛛絲揉制的琴弦其聲曠遠悠揚,這都是晏真告訴我的。每隔十年我都會為他採集丹蛛絲。丹蛛絲百年方朽。我不記得采了多少次,又看著它們在身旁朽壞了多少次,他還在塔里……我已等得太久太久,還以為終於有了盡頭。”
蚌精將她厚殼之下柔軟而潰爛的軀體暴露於荒野曦光之下,放聲悲泣。她對白烏人並無多少善意,靈鷙卻對她恨不起來,只是覺得她既可悲又堪憐。
“白烏人,我已回答了你的問題。現在是你回報我的時候了。我要你為我做一件事!”
靈鷙有些遲疑,“我會找到竹殷,殺了他。但撫生殘片也是白烏氏渴求之物……”
“不,我要你做的不是這個。竹殷是無恥之徒,他毀了我的殘念。但他死了又能如何?我本就不該存有希望。一萬八千年了,我好像還能看到被染紅的朝夕之水。晏真在水畔掙扎,我在水下,他的血不住湧入我口鼻之中,怎麼會有那麼多的血……你快到我身邊來。”
靈鷙臂上的手一緊,時雨搖了搖頭。
面色慘白的謝臻也開口道:“靈鷙,當心有詐!”
“無妨。”靈鷙捋開時雨的手,走到蚌精跟前。
蚌精被傘中劍削去半截的那幾根足絲卷纏在靈鷙的傷處,靈鷙沒有躲避。
“你的血里有他的味道。”
時雨的心提在嗓子眼,靈鷙藝高膽大,然而那老妖的行徑不能以常理度之。蚌精隨後說話的聲音壓得極低,時雨瞥向甦醒過來的絨絨。絨絨還有些迷迷瞪瞪,她也沒有聽清,慚愧地搖了搖頭。
待蚌精說完,靈鷙靜佇了片刻,脊背繃直,通明傘尖幽光乍現。時雨暗道不妙。果然,傘中劍隨即出鞘。等到時雨撲身上前,巨蚌消失不見了,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瘦骨嶙峋的女體,靈鷙的劍已沒入了她赤裸胸膛。
“烈羽……很好!”化為人形的蚌精雙目半闔,枯槁髮絲下的那張面孔想來在骨肉豐盈時也算不得美貌,卻顯得十分平和,與她之前的癲狂判若兩人
時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場面,又聽蚌精吃力地對靈鷙說:“再靠近一點,我想看看你。”
短短的遲疑過後,靈鷙半跪在蚌精身邊,小心攬起她輕飄飄的軀殼,讓她倚靠在自己腿上。
蚌精的膿血與靈鷙身上半乾的血跡疊在一處,靈鷙被足絲纏繞過的手臂上,傷口已癒合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