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好啊,好啊。”
桌子上面,幾隻手一起握,我心裡想找個什麼方法走。
男士們又要了酒來,大家挨個講段子。
我其實挺不願意見到程家明的,像個手裡握著借據,又不索債的債主。
我那天給他打電話問家陽的qíng況,還沒等我說出來,他就直接告訴我了。他知道我跟家陽的過去,這很明顯。
家陽身邊的人,都是這樣莫測高深的,這樣比下來,他自己清純的像個小孩子。
身邊跟程家明一起來的先生對我說:“該你了,輪到你講段子。”
“我一時想不起來。”
“那可就罰酒了。”
“好,那我說一個。
說,把大象放進冰箱,統共分幾步?”
我說完了,就看見其餘五個人表qíng木然的看著我。
程家明的另一個朋友說:“要不,你還是喝酒吧。”
別人笑起來,波波說:“我來講吧。我都準備挺長時間了。”
她還沒說完,我就把我面前的酒給gān了。
桌上的人都有點發愣。
“各位,我再喝兩杯就走了,我有點事,對不住了。”
我要自己倒酒,杯子被對面的程家明給摁住了:“正巧,我也要走,我送你吧。”
完了,我弄巧成拙了,我就是想躲開這個人的。
“你再坐坐,程醫生。你不是剛來嗎?”我說。
“走吧。”
他站起來,穿風衣,伸手拽住我的胳膊:“走吧。”
我就這麼被程家明給拽出酒吧了。
一出來,秋風把混混沌沌的腦袋chuī的發疼。
“我送你。”
“不必。”
程家明笑起來:“故作堅qiáng,只能讓自己更辛苦。”
我看著他:“你們是不是覺得自己什麼都知道?你們是不是覺得因為自己有錢有勢就可以隨便的擺布別人?還語重心長的說,這是為我好,教我不讓自己更辛苦的道理?我告訴你,我從來都是辛苦的,我就是這麼過日子。沒有車,我坐地鐵,地鐵停了,我走回去。我從來不想占誰的便宜,我也不用別人拯救我。不要笑著跟我說話。我也不領你的qíng。再見。”
我抬腿就走。
我坐最後一斑地鐵回家,人很多,擠得像沙丁魚罐頭。
不過,有什麼關係,我心甘qíng願,這就是我該過的日子。
我睡到日上三竿,起來吃方便麵。
出去買菜,回來給自己和小鄧做晚飯。
4點50分,收到高翻局人事處的電話,讓我明天去報刊資料室報到。
我想起程家陽恨恨的對我說:“你不是不想當翻譯了嗎?太好了,高翻局的名額緊著呢。你也不用當了,我給你另找個好地方。”
他的辦事效率真高啊,我就這麼被發配到僅次於離退休辦公室和計劃生育辦公室的資料室去了。
我又在鍋里多放了兩勺大米,邊淘米,邊看著鏡子對自己說:“笑,笑,笑。”
這天晚上,我吃的很多。
小鄧說:“你怎麼今天戰鬥力這麼qiáng?”
“我放完假了,我明天上班,不出國了,他們給我弄到資料室去了。”
“那不是很好?我早就說過,你突然想去非洲gān什麼。”
“是啊,我不去非洲,我提前退休養老去。”
“不高興?”
“不知多高興。”
她把手放在我肩上:“最近你遇見不少事兒,菲菲,想哭就哭吧。別忍著,心裡太難受了。”
我說:“快喝湯,別涼了。”
她搖搖頭,嘆了一口氣,喝了一口湯說:“哎真不錯啊。”
我嘴裡還有大米飯,對她說:“你一說,我還真發現我有點問題。”
“什麼?”
“我除了打呵欠,是從來不會流眼淚的。”
我去上班,資料室在外jiāo部大樓西廂的角落裡,除我以外,負責資料管理的是一位退位了多年等著退休的老英文翻譯。
我樂不得的清淨。除了每天整理整理網絡和文字媒體的新聞之外,基本上沒什麼事。
經常來的,還有一位負責網絡維護的年輕技師小趙,說話很不給面子,第一次見到我就問:“哎你怎麼這么小就被分到這裡來了?”
“我樂意。”我說。
不過,每種工作都有它的好處,這裡的法文資料,新的,舊的,我看不過來的看,累了,還有時間隨便上網。
我覺得挺滋潤的。
有一天,我翻閱舊報紙的時候,看到4月,法國巴黎里昂車站爆炸案的新聞,裡面提到,憲兵祖祖費蘭迪為保護乘客安全英勇犧牲。
此時,我正趴在窗子下的書桌上,深秋的陽光投過大玻璃窗灑在我的身上,像溫暖的一雙手。我張開自己的手掌,上面是祖祖留給我的痕跡。
“你好不好?”我說,“你姐姐說,上帝差遣你別的差事,你現在過的好不好?
我現在還不錯,我是國家公務員了,可是,我有的時候有點寂寞,你要是有空,就來看看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