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相易迷迷糊糊地說:「方, 我頭暈得很。」
方彧拉住他的胳膊:「不行,回寢室再暈。」
醉醺醺的謝相易變得好說話多了——方彧直接拉他的手臂,這人也沒有擺出一副「我被玷污了」的貞潔烈女狀臭臉,而是任由她拽著,不聲不響的,像一個漂亮的布娃娃。
好在,海拉港離寢室區也不遠,謝相易也還沒醉到走不了路。
「你室友是誰?叫他下來接你,」方彧在寢室樓前問,「我不能進男寢。」
謝相易思索了一會兒:「我一個人住。」
方彧一愣:「哎,為什麼?」
謝相易口氣倦怠疲憊:「我用不了量子鎖,也用不了交互設備,沒人願意和我住。」
方彧沉痛道:「唉,因禍得福了呀謝公子——那我只好小心一點了,萬一撞見卡佩,臨結業前吃個處分不說,那可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說完,她一拉兜帽的繩子,把臉遮住大半,拉起謝相易就跑。
「你住幾號?」方彧問。
謝相易琢磨半天:「515……」
還行,至少還識數。
——方彧邊想,邊抓起謝相易的手,按到指紋鎖上,用膝蓋頂開門。
謝公子的寢室是單人間,比正常的寢室還逼狹一些。雖然小,卻很乾淨整潔,書桌上分門別類,累著一摞摞的紙質書和材料,牆壁上張貼著星圖,還有用筆勾畫描摹過的痕跡。
他的行軍床床頭擺著一個相框——一個老婦人拉著個白淨文秀的小男孩,站在奧托市民公園的花壇前合影。
老婦人笑得很燦爛,小男孩癟著嘴,皺著眉,一副被人脅迫的厭棄之色。
方彧把謝相易扔到床上:「這是你吧,長得真像。」
謝相易一挨枕頭,立刻蜷縮起來,臉色有些蒼白:「你才像,像你……個頭!」
方彧倚著床頭,見謝公子確乎已經很醉了,忍不住略顯羨艷,低聲說:
「真羨慕你,有外祖母。」
謝相易那公主切般的亂發垂落在臉頰上,隨著呼吸起伏:
「我從來沒聽你說過……你家裡人。」
方彧:「我有一個弟弟,很臭屁,說了折壽。」
「你的……父母呢?人都有父母啊。」
謝相易忽然轉過臉問,雙眸清澈得像湖水。
方彧若有所思,撓了撓頭,先問:「小謝,十五的平方是多少?」
謝相易皺起眉頭:「嗯……」
方彧放下心,鼓起勇氣:「我媽媽很早就死了,我爸長年在遠星系做晶片研發的,很少回家。我從小就自己在家裡。」
「那時候,家裡一個人也沒有,只有一個傻乎乎的人工智慧保姆,我就天天和她說話。她腦袋不大靈光——我說,我好無聊。她就說,那我給你講個笑話吧,她一共就會四個笑話,反反覆覆地講,講完了自己哈哈地笑,說實話,怪滲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