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彧的目光像寒水——洛林笑容一僵,像想起了什麼一樣,微微打個寒戰。
片刻後,他重又瀟灑地笑起來,好像什麼都沒發生。
洛林沖她優雅地舉了舉高腳杯,風度翩翩:
「鄙人是無事不可對人言的。不過,若非知道方少校是多麼懈怠的一個人,單單看您表現出的敏感,也實在夠讓人害怕的了——哦,這個意思是碰杯——我收回您很敏感這句話。」
「啊,對不起!」
方彧反應遲鈍,趕緊舉杯,笨手笨腳地和他碰了一下。
洛林霧霾藍色的雙眼中雲遮霧繞:
「我出生在廷巴克圖。當然啦,現在的廷巴克圖是威風凜凜的軍區——不過,您知道二十年前,叛亂軍還未日日緊逼時的廷巴克圖……是什麼地方嗎?」
「誒,弗朗西斯卡覺得,廷巴克圖是什麼地方?」
突然,一道清澈的聲線在背後響起。
這聲音聽起來乾淨、清朗又溫粹,有一股幾近乎天真的少年氣。
方彧一愣,回過頭去。
一個身著淺粉色兜帽衫、黑色皮褲,戴著一顆小小的黑曜石耳釘,打扮得很前衛的年輕人倚著門檻立著,手中拿著一杯酒,輕輕搖晃。
他有一頭淺金紅色蓬鬆細軟長發,編成鬆散的、上寬下窄的麻花辮,堆在左肩頭。膚色白皙,清秀漂亮,瞳孔是罕見的琥珀般的顏色,浮動著淡淡的溫潤光澤。
見方彧拿眼直勾勾瞪著他,他抿唇笑起來——
不知為何,顯得特別……乖巧馴順。
洛林沒轉身,臉上笑容一斂,神色嚴肅:
「閒著沒事,穿得這麼放飛自我,跑到這種下三濫的地方來喝酒,又與我這樣的下流人搭話,叫你家主子知道了,恐怕不會很開心吧——提督閣下?」
方彧一口酒哽在喉頭:「噗——」
「哎呀,弗朗西斯卡,你怎麼就這樣說出來啦?我和年輕的英雄可是第一次見面,費心勞力,準備了很好的開場白呢。」
聯邦眼下最年輕的少將、廷巴克圖要塞提督——裴行野溫和地責備道。
方彧跳下椅子,抬手敬禮:「裴、裴提督!」
這就是那個……總領只配給他提鞋、而且是趴在地上提鞋的裴行野,因為她沒有提前去拜訪、而即將給她穿小鞋的裴提督,後台比饅頭還硬、什么小霸王並肩王的裴少將!
她犯的錯誤還不至於那麼嚴重,以至於裴提督微服私訪地來找麻煩了吧?
方彧懷疑地捫心自問。
裴行野露出驚訝的神色,也趕緊抬手回禮,溫和地說:
「哦,方少校太客氣了——既然是私下場合,就用不著講究上上下下了吧。」
方彧沉默,現有信息太過牛頭不對河馬嘴,她只有沉默:「……」
裴行野兩眼彎彎:「方少校,不介意的話,稱呼你的名字可以嗎?」
方彧虛弱地想,不可以難道是可以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