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他在每日不輟的日記中寫下:
「如果我輩此身此生負有原罪,註定承受這鐵騎與鮮血交織的宇宙無窮的惡意,那就奮鬥終身、獻出所有——」
「直到伊甸之光永久輝映我的孩子們。」
為了孩子們,為了麗莎和他未來的孩子們。不,他已經死了,他不會有孩子了,那就是為了……
尉官脫口而出:「頭兒——啊不,閣下!」
他有些慌亂,他知道頭兒是不喜歡聽到自己被叫做「頭兒」的——但首領非常寬容、也非常悲傷地笑了。
「我願意!」他近乎急切地表白,「我願意為了孩子們的新生付出一切,哪怕自己再也看不到了!」
首領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裡,忽然浮動著一層薄薄的水霧。
他似乎想說什麼,卻哽咽難言。
「……我對不起你。」
終於,首領忍住了淚水,向他撫胸行禮,只反覆重複這一句。
這並不奇怪,首領從來就不擅長演講。
他的黑髮從腰間垂落,隨著身體一起發抖:「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
……
少年尉官甩了甩腦袋。
他把多餘的想法從自己腦子裡排空。
首領是值得他為之獻出生命的。所以他將執行任務,成為同胞中的英雄——他只需要想清楚這些就夠了。
機甲順利地避開了桑谷的防空系統。
正如首領所判斷的一樣,桑谷的防空系統還很薄弱,遠沒有曾經的奧托那樣戒備森嚴。這令他心裡踏實了不少。
他將機甲開到隱蔽出,拿起量子槍,揣進褲腰裡。
不遠處,是正在涌動的人潮。人們舉著一些牌子,他不認字。人們嚷嚷著一些聯邦話,亂七八糟的,他一句也聽不懂。
首領說,這些人也是他們的同胞——只是他們被聯邦欺騙了。
少年從未見過這樣光鮮亮麗的景象,心裡有些發憷,倉皇四顧。
為首的是一個少女,穿得可真漂亮,比他家鄉最富有的軍閥太太還漂亮。
她振臂疾呼著什麼,神情很嚴肅,好像在做什么正經大事一樣。
少年尉官感到可笑,繼而,又突然感到噁心和痛恨。
憑什麼你能在這裡舉起胳膊、喊幾句口號,就覺得自己做了了不起的犧牲——
而麗莎卻要日日夜夜做許多活,把肩頭和手掌都磨出厚厚的繭子,還要被父親打罵呢?
就選她吧。少年想,不要怪罪我,你是為了孩子們的明天而犧牲的,就如我一樣。
他舉起槍,槍口指向毫無防備的少女,扣動扳機。
少女愣了一下,好像並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下一刻,她的頭骨已經四分五裂。
「啊!!!」人群爆發出驚呼。
鮮血染紅了少女裹在身上的聯邦星旗,滴答滴答地墜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