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奶奶那意思,是不想讓我走了。”
白洛因狠狠在顧海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你想多了!”
在院子裡溜達了兩圈,顧海走到白奶奶房間的門口,靜靜地看著裡面昏huáng的燈光。這個燈泡兒不知道用了多久了,亮度還不及手機屏幕的光,可顧海看著那盞燈,和燈下面的那個人,突然覺得心裡盈滿了暖意。這才是家啊,家的夜晚不該是亮如白晝的,就應該是幽幽暗暗的,親人的身影在牆上不停地縮短拉長。
白爺爺喝了一杯白酒,這會兒早已入睡了,鼾聲若有若無地飄到顧海的耳朵里。白奶奶依舊在絮絮叨叨地說著,她的面前坐著自己的寶貝孫子,正在耐心地給她搓腳。
顧海有時候覺得白洛因很冷,有時候又覺得他特有人qíng味兒。
他對人忽冷忽熱,遠近分明,他冷的時候,你會覺得他和頭頂的太陽都是格格不入的,可他偶爾熱起來的時候,你心中有再多的積雪也能瞬間融化。就是這樣一種人,時時刻刻抓著你的心qíng,你進他退,你退時他又回頭望了你一眼,勾得你魂不守舍,即便他與你都是同xing,你們只是朋友,可少了這個人,你的生活就變得不完整。
除了毒品,顧海想不到任何字眼兒來形容白洛因。
白洛因從白奶奶的屋子裡出來的時候,四周已經安靜下來了,只剩下偶爾傳來的幾聲狗叫,鄒嬸不知道什麼時候走的,院兒里被規製得很利索,塑料布搭建的澡棚子裡,白漢旗正在搓洗著疲憊的身軀,白洛因朝自己的屋兒走去。
房間的燈不知道被誰開了,白洛因剛走進屋,愣住了。
顧海已經脫了鞋,就躺在他的chuáng上,枕著他的枕頭,蓋著他的被子,躺得妥妥噹噹,沒有一點兒彆扭的地方。
“你丫的滾回去!”
白洛因朝顧海踢了一腳。
顧海的聲音聽起來混混沌沌的,可露出來的那一隻眼睛,瞪得賊亮賊亮的。
“我喝醉了!”
白洛因黑著臉,“你少來啊!才一瓶啤酒,你蒙誰呢?快起來!”
“起不來了!”
“別給臉不要臉啊!”
白洛因俯身去拉拽顧海,卻被他一股狠勁兒拽到了chuáng上,木板chuáng發出吱拗拗的響聲,顧海反手用力箍住了白洛因的雙肩,兩條腿死命壓住白洛因,眼睛裡面像是有一條醉蛇,在白洛因的身上蜿蜒爬行,糾纏流連,讓人募得發冷又不敢輕易拿開。
白洛因的身體有些發僵。
顧海逮住了白洛因那遲疑的目光,頭一垂狠狠砸在白洛因的肩膀上,牙齒間相互摩擦著。
“我可能……真的醉了。”
第50章怎麼偏偏砸他?
今兒晚上是大月亮地兒,燈已經關了,房間裡的一切還是那麼清晰。兩個人擠在一張chuáng上,顧海睡在靠窗的位置,頭一側,就能看到掛在樹梢上的月亮。
“再過兩天就是八月十五了。”白洛因念叨了一句。
顧海的眼神瞟向白洛因那裡,他的臉半明半暗,月光柔和了他的面部曲線。平日裡總是冷銳的眸子這會兒歇下來了,眨眼的速度也開始減緩,很多時候,他都是盯著一處角落靜靜地看著。
“今天班主任找你gān什麼?”
“你們家八月十五怎麼過?”
“……”
同時問出的兩個問題,讓屋子裡的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顧海一邊等待著白洛因的回答,一邊在腦子裡構思答案,他發現自己這樣瞞著身份挺難受的。有一句話用在他現在的處境再合適不過了,撒了一個謊,就得用無數個謊來圓。他怕哪天兜不住了,被白洛因瞧出了端倪,到時候再招出來,後果肯定更嚴重。
況且,他不可能在這裡貓一輩子。
即使他不回去找顧威霆,顧威霆也會想方設法把他弄回去。他若是不反抗,身份馬上就會bào露;他要是反抗了,鬧得滿城風雨,身份會bào露得更徹底。
所以怎麼走,都是死路一條。
他必須儘快獲得白洛因的信任,和他建立堅不可摧的革命友誼,然後,再把事實真相慢慢地滲透給他。
“我們家從來都不過十五,頂多買兩斤月餅。”
白洛因用餘光掃了顧海一眼,他從顧海的身上看到了一種特殊的氣質,這種氣質,不是一個貧民老百姓家兒能薰陶出來的。
顧海側過身,支起一條胳膊抵在後腦勺上,饒有興趣地看著白洛因。
“你們家怎麼過?”
白洛因淡淡一笑,“就是吃月餅唄。”
顧海瞧見白洛因的笑容,猜想他一定愛吃月餅。
“你愛吃什麼餡兒的月餅?”
“蛋huáng蓮蓉的。”
“你怎麼愛吃那個餡的啊?”顧海表示不解,“甜不甜,咸不鹹的,吃著膩味。”
白洛因斜了顧海一眼,“那你愛吃什麼餡兒的?我聽聽。”
“帶魚餡兒的。”
“你們家月餅有帶魚餡的啊?”白洛因哭笑不得,“你怎麼不說羊蠍子餡兒的?”
“羊蠍子餡兒吃著多膻啊!”
白洛因忍不住笑了出來,月光打在他的笑容上,醉了某個人的心。
“白洛因。”
“嗯?”白洛因扭頭看向顧海。
顧海背著月光,眼睛的輪廓映襯得越發幽暗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