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野拿過她的書,放在腿上翻了翻,找到了某一頁,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他也照著念了幾句:“這裡說的是‘女人把愛qíng看得非常重要,還想說服我們……實際愛qíng只是生活中無足輕重的一部分。我們只懂得qíngyù,這是正常的、健康的。愛qíng是一種疾病’。”
“你健康嗎?”封瀾斜了他一眼。
丁小野把書放回她身上,說:“沒你病得厲害。”
一個玩具球滴溜溜地滾到他們身邊,有人在遠處喚道:“寶貝,快過來,不許打擾叔叔阿姨。”
那是廚師長愛人的聲音。
今天不少員工都帶了家屬,廚師長老婆孩子齊上陣,店長的兒子也來了,老李第一次領出他嘴裡常提起的“huáng臉婆”,陪著小嬌的是她的新男朋友,就連芳芳也接受了阿成的示愛,兩人羞澀地秀著甜蜜。
這樣真好。
封瀾撈起玩具球,笑著把它拋回小朋友的身邊。
封瀾以前是不喜歡孩子的,不小心經過超市的奶粉貨架,被促銷員問“孩子多大了”的時候總會尷尬莫名。生孩子在她心中是件極其摧殘身心的事,會毀了一個女人的身材和她的後半生。然而她現在卻想,如果她有孩子——他們的孩子會長得像誰?會不會有他的眼睛和鼻子?最好還長著像她一樣的嘴,身高要隨爸爸,皮膚要像媽媽。丁小野的樣貌自不必說,別人也常誇她長得好看,好的基因不能qiángqiáng聯合是最大的làng費。或許二十幾年後,那孩子也如他爸爸一樣,在一個女人面前驕傲地說:“我媽媽是個美人……”
封瀾知道自己想得太遙遠了,女人先想到這一步就是“完蛋”的節奏,這是危險的,也是愚蠢的。她甚至不能將這些想像宣之於口。丁小野抗拒著她關於未來的一切構思,她不想又聽他說“封瀾,太當真,遊戲就不好玩了”,也不想給自己心裡添堵。在這樣的氣氛里讓彼此不自在,太不值得了。
然而愛一個人怎麼可能不去想與他共有的未來呢?他老了也會是個帥氣的老頭吧,她七十歲了也還要塗甲油,脫下假牙親吻他時留下一臉的口紅印子。他戴著老花鏡給她剪指甲,然後也像現在這樣隨意地坐在她身邊,他們相互嘲笑,針鋒相對,吵得面紅脖子粗,然後沒有原則地和好。
她沒有坐回躺椅,和他一樣盤腿坐在地上吃著烤ròu,看水邊的蘆葦輕輕搖擺。
“你難道沒發現我今天有什麼不同?”封瀾用手肘捅了捅丁小野,他轉臉看她,嘴裡叼著的蘆葦穗子掃過她臉頰。
“沒有。”他的話遠不如眼前這一幕的qíng態旖旎。
封瀾想揍他。她單手把他的臉扳過來,讓他好好看著自己,佯怒道:“再細看看……真的沒有?你長著眼睛吧?”
看她這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丁小野選擇了息事寧人,他上下打量了她幾回,問:“你從哪兒找來這身衣服?”
“好看嗎?”封瀾的樣子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
封瀾今天的打扮與往常風格不同,很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這在她看來或許是難得的改變,但在丁小野眼裡,同一個女人,穿什麼都差不了太多。
封瀾說:“我為什麼不能有這樣的衣服?我平時也常這麼穿。”
“哦。”
“你信嗎?”
“信。”
“這就完了?沒勁。”
丁小野終於忍不住笑了,他問滿臉失望的封瀾:“你想表達什麼?提醒我一下,就當是行行好。”
封瀾去玩腳上的鞋帶,讓它在手心繞啊繞。
“其實我平時不這麼穿。昨天晚上我在家翻遍了衣櫃,大學時的衣服早就被我媽給捐了。後來我趕在商店關門前跑到大學城附近買了這一身衣服。”
“為什麼要這樣做?”
“我知道你不會為了我打扮得衣冠楚楚,我也不想qiáng迫你。可是我想讓自己坐在你身邊的時候,看起來更和諧一點,這樣我會有種離你沒那麼遠的錯覺。”
丁小野低頭去看自己身上的半舊圓領T恤和牛仔褲,沒有說話。
封瀾自嘲道:“我還做了一件很可笑的事。我擔心這身衣服看上去太新了,顯得很刻意,就把它們丟在洗衣機里攪了幾個小時,再把它們烘gān。現在看上去是不是像那麼回事了?”
她說完,發現丁小野在看著她。
“要笑話我嗎?現在可以開始了,不許說太刻薄的話!”
丁小野說:“還行。”
“什麼還行?”封瀾一時沒反應過來。
丁小野又撿起一塊石頭拋向遠處的水面,這一次石塊沒能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