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尋老婆子我是為何事?」石蘭婆婆望著掛在窗戶上的畫像問,「該不會是為了他吧?」
黎九川轉頭看那畫像,畫上的人朗月清風,跟他所認識的青囊子一點也不像。
「是為他而來。」
「這一天終究還是到了,坐吧,坐下慢慢說。」
石蘭婆婆拍拍身旁的圓凳,寨子中的禾卡每日都來陪她說話,這圓凳便沒有挪過位置。
黎九川坐下來,「這麼多年,您為何不去尋他?」
石蘭婆婆的歲數,是比黎九川還大的。
石蘭婆婆笑,「我巫族的女子,從不會做出追隨男子之事。」
「可您還不是在這裡等了他幾百年?」
石蘭婆婆笑容逐漸苦澀。
「說說吧,他這些年在外面都做了什麼。」
夜風習習,黎九川坐在石蘭婆婆身邊,耐心地,從他遇到青囊子開始一點點講述。
搖椅慢悠悠的晃著,石蘭婆婆一言不發地聽。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黎九川才說完。
「……其實我也不知此事該如何解決,只是覺得至少該來見您一面,將事情告知您,畢竟您是被他牽連,是無辜的。」
石蘭婆婆怔怔出神,沉默了許久,久到黎九川生出去探她鼻息的衝動。
片刻之後,石蘭婆婆閉目吸氣,「不,我一點也不無辜,這麼多年,我就是再蠢再笨,也能猜到他在外面做不了什麼好事,我一直都知道,卻在放任他,我知道同心蠱的特殊作用,還是默默為他吊著一縷命魂,他做的惡,有我一半。」
黎九川蹙眉,「所以……您沒有再吃他給您的延壽丹?」
「你可知同心蠱除了締結條件苛刻,要一直維繫它的存在,又需要什麼條件?」
黎九川搖頭。
「要結蠱雙方愛慕對方之心不能有一絲一毫的背叛,但凡對這份感情有一點點猶疑,同心蠱就無以為繼,會很快消亡,這也是為什麼,我能一等就是幾百年。」
黎九川神色複雜,不知該說些什麼。
的確,同心蠱一直存在,就說明青囊子不論做了什麼,他對石蘭婆婆的愛慕之心從未減弱過。
石蘭婆婆自嘲的笑,「人尚且沒有完人,蠱又怎會完美,我一直在自欺欺人,說他愛慕我,實則是利用,或許這一點連同心蠱也分辨不出,我累了,我已經很累了……」
「若他到死也不肯來見我,我便與他死生不復見,就算是到了黃泉忘川,我巫族女子,也絕不會為男子而回頭,扶我一把,老了竟連站起來都難了。」
黎九川將石蘭婆婆扶起,扶著她走到桌邊拿起油燈燈盞。
石蘭婆婆站在徐青野的畫像前,看著畫中男子,眼底的眷戀逐漸淡去,毫不猶豫的將燈盞舉到畫下,引燃。
石蘭婆婆踉蹌後退,看著畫卷上的火越燒越旺,蒼老的臉上揚起淒楚的笑意。
「徐青野,我巫族女子絕非你想負就能負的,要負也只能是我先負你。」
話音一落,黎九川看到石蘭婆婆心口位置閃出一道圓形光暈,原本渾圓一體的光環正閃爍著,越來越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