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時毅淡然道:「不必等人指著脊梁骨罵我,微臣自己也會辭官。」
容妃眉頭微皺:「你……你說辭官?我沒聽錯吧?」
楊時毅道:「娘娘自然沒有聽錯。」
容妃盯著他看了片刻,仰頭笑了笑,道:「楊大人,你生平最看重的不就是這個官職嘛,不顧一切的也要往上爬,這會兒輕易的就說要辭官?你是怕了言官跟朝臣們的指指點點,還是為了別的什麼?」
楊時毅道:「當進則進,當退只能退,律法當前不徇私情。從始至終,微臣都只是如此。」
容妃臉上的笑影一點點消失,就像是給風掠走了似的:「當進則進,當退則退?不徇私情?」她喃喃念了這幾句,終於說道:「這麼說,這會兒楊大人你就是不管你兒子的死活,選擇當退則退了?」
楊時毅道:「微臣沒得選。」
容妃道:「你沒得選?」她冷笑起來,「你是內閣首輔,是這京城裡一手遮天的人,這會兒不是你當工部郎中無能為力的時候了,你若是真心要保你兒子,難道會做不到?」
楊時毅道:「娘娘……是太高看微臣了。」
容妃嘴角微動,她竟又上前一步。
楊時毅想退後,卻又生生停住,他的目光垂地,卻也看見了容妃銀灰色的褶裙裙角,鋒利的褶子泛著冬日的寒意,微微搖動,像是若干的刀鋒林立。
容妃盯著楊時毅道:「我怎麼高看你了?」
楊時毅聽出她的聲音底下壓著的一點類似尖銳的東西,便道:「娘娘若無別的事情,微臣要告退了。」
「當然有別的事情,不是正在說嗎,」容妃淡淡地說道:「你怕什麼?你兒子都要死了,你也保不住,還怕什麼,怕你的命也保不住嗎?」
楊時毅濃眉皺起。
直到這時候他終於抬起頭來:「娘娘,請慎言。」
容妃一笑轉頭,卻是笑的滿不在乎。
她身後有若干的宮女太監,卻都隔著十數步遠等候著。
北風從她身後吹來,只要不是高聲,卻不至於給人聽見。
容妃仿佛鎮定下來,又微笑看著他柔聲道:「楊大人,我真的是好意,只要你願意,你說一聲兒,我會向皇上求情,也會在太子面前替你兒子說情的,想必他們不至於不賣我這個面子吧?」
楊時毅驚心動魄。
他心底所浮起的,卻是剛才跟皇帝對弈的時候,皇帝的那一番話。
「娘娘,很不必如此。也請您不要輕舉妄動,」楊時毅感覺如飲了一杯冰水,面上卻還是鎮靜的,「這樣對娘娘,對我,乃至對於太子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