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錚沒有說話,蘇韻錦身後的手疼得厲害,那力道蠻狠且沒有分寸,她皺眉用另一隻手去解圍,連扳帶扯,不知怎麼的,兩人的手指就纏到了一起。程錚扣住她右邊手腕的手這才鬆開,與她的左手十指緊扣。蘇韻錦像是被施了某種神秘的咒語,一時間竟動彈不得,仿佛那手不再是她自己的。也許是覺察到她的遲疑,程錚的手也鬆懈下來,指節輕輕地摩挲著,小心而愉悅。
沒有人看到這背後的曖昧,蘇韻錦卻在孟雪歌聲響起時醒了過來。這樣手指纏繞的姿勢畢竟沒有力道,她趁機起身,手借力一抽,得以脫身。
程錚也隨之站了起來,困惑又憤然地問:“你答應過我什麼?”
他們方才在身後的較量無人得見,此時不少人都聽到了他說的這句話,孟雪唱歌的聲音亂了一個節拍,“……起初不經意的你,和少年不經事的我,紅塵中的qíng緣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語的膠著……”
蘇韻錦吸了口氣,低聲道:“借過,我去一下洗手間。”她側身從程錚和茶几之間走過,他完全沒有要避讓的打算,蘇韻錦的肩膀撞在他僵硬的手臂上,身上某個地方悶悶地疼。
走出了沸騰喧譁的包廂,外面像是另一個世界,透過掩上的門,包廂里的歌聲隱隱傳出來,“……本應屬於你的心,它依然護緊我胸口,只為那塵世轉變的面孔後的翻雲覆雨手……”
這本是蘇韻錦最喜歡的一首歌,平日裡她從來不好意思唱出聲,只敢偶爾輕輕地哼,他竟然也知道。
她深深吸了口氣,既然都出來了,就索xing真的朝洗手間走去。途中她再次被一個迎面而來的莽撞傢伙撞得低呼一聲,揉著肩膀抬頭看,竟然是周子翼,明明剛才還看到他在包廂里,不知什麼時候跑出來的。
蘇韻錦和周子翼說熟也不熟,因著程錚的關係多少有些接觸。她打量他,發現那張平時總帶著壞笑的臉此時竟顯得有幾分慌張失措,明知撞上了人,也沒說抱歉的話,飛也似地跑過蘇韻錦身邊,那樣子說是落荒而逃也不為過分。
蘇韻錦疑惑地繼續往前走,只見不遠處的那個轉角,莫郁華的身影半掩在背光處。
“郁華,你一個人在這裡gān什麼?”蘇韻錦走近時,心裡其實已明白了七八分。
莫郁華聞聲轉過頭看著蘇韻錦,一雙眼睛在暗處似有盈盈水光,聲音卻平靜。“你看見了嗎?他的樣子……遇到洪水猛shòu也不過如此了吧。”
蘇韻錦在心底嘆了口氣,靜靜站在舍友身邊,沉默了片刻,還是開口道:“你都跟他說了。”
莫郁華看著別處,仿佛失笑道:“我真蠢是吧。”
“別那麼說。如果哭出來會不會好受點。”蘇韻錦打心裡感到難受。
“哭什麼?”莫郁華自我解嘲,“我早料到會是這樣。真的,我只是想去洗手間,他喝得太多,沒跑到地方就吐了,我問他怎麼樣,他吐完開玩兒笑說我看起來是當醫生的料。我說,我是打算念醫科的,他還笑,說娶一個做醫生的老婆一定省很多事……我當時就想,說不定是老天給我最後一次機會,讓我把話說出來,過了今天,過了這一次,可能我再也說不出口了。然後我說了,他跑了。”
她頓了頓,對著蘇韻錦努力地微笑,“其實我沒有指望過有什麼結果,我比誰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只是背著這個秘密太久了,畢業了,不知道以後什麼時候再見,還會不會再見。現在他知道,有一個傻瓜,這三年裡一直偷偷地喜歡他,雖然她不聰明也不漂亮,雖然他從來就沒有正眼看過她,但這個傻瓜喜歡一個人的心思和別的女孩是沒有任何區別的。我說了出來,目的就已經達到,求仁得仁,為什麼要難過?”
蘇韻錦心亂如麻,手腕疼得更厲害了,十指連心,遠處似有還無的歌聲撩動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