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世界上的事qíng就是這樣,你越害怕什麼事,什麼事就越容易降臨。叔叔終於說起了他的真正來意,話到一半,蘇韻錦的心已結了層霜。
原來長期以來媽媽身體不好,一直以為只是普通的婦科病,沒想到兩個月前實在熬不住,到醫院進行全面檢查,竟然是中期的宮頸癌,當時嚇得叔叔完全沒了主意,馬上讓她住進了醫院。手術和治療是一大筆的費用,媽媽沒有醫療保險,叔叔也早已比不得當初,為了解燃眉之急,無奈之下他私自挪用了工地上的一筆款項,這原是權衡之計,按照他的想法,過一段時間另一筆資金到手,想辦法填上便是。
靠著這筆錢換來的及時救治,媽媽的病總算是穩住了,哪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另一筆資金的回籠時間遠比他想像中要晚,這邊工地上又等米下鍋,而且公司財務最近對帳目查得很緊,一時之間到哪裡找錢填補這個缺口?如果被查出他私自挪用公款,這剛得來的飯碗是絕不可能保住,他半生的名譽也算毀盡了。
“究竟有多少錢。”蘇韻錦qiáng迫自己冷靜,可聲音卻止不住地顫抖。
“十一萬四千。”
“十一萬……”蘇韻錦的語調如同呻吟。
“韻錦,你要知道你媽媽的病需要化療,還有那些藥……”叔叔急著說。
“她是我媽媽!我的親媽!為什麼你們第一時間沒有想到告訴我這個做女兒的,寧可去用那些動不得的錢?為什麼?”蘇韻錦失控地打斷叔叔的話,淚如雨下,“兩個月了,你們瞞不住了才想到告訴我,你們到底想要我怎麼樣?”
叔叔像是被嚇住了,更加語無倫次,“韻錦……不是這樣的……我是想說你媽媽現在已經暫時沒事了。我們起初沒有告訴你,一方面是你媽媽怕你擔心,另一方面就算告訴了你,你剛參加工作,也拿不出那麼多錢呀……我知道程錚有錢,開始也想讓你向他開口……我是說借,不要他給。可是你媽媽不讓,說是怕你問他借了錢,從今往後在他面前就更抬不起頭來了……你是個好qiáng的孩子,叔叔沒有用,本來在他爸媽那裡謀份差事已經讓你難堪了……你媽媽不說我是不知道的,我是個粗人。但你媽媽嫁給了我,我就不想她有事,原本以為緩過這陣就好了,哪知道那麼倒霉……韻錦……叔叔實在沒辦法了才給你打電話的,你媽媽她不知道。我只怕要是這件事被查了出來,我蹲監獄也就算了,可有了你這層關係,章總他們心裡會怎麼想,程錚會怎麼想,我不能往你臉上抹黑呀……”
蘇韻錦丟了魂一樣的放下電話,淚痕半gān在臉上,有一種麻痹似的痛楚。原來她是個那麼失敗的女兒,媽媽生了那樣的病,她居然都不知道。
叔叔說得沒錯,就算告訴了她,她能怎麼辦?她沒有錢。問程錚借嗎?連叔叔都知道她開不了這個口,究竟是媽媽的命重要還是尊嚴重要?難道她竟然是那麼自私的一個人?
叔叔口口聲聲說不希望她在程錚面前抬不起頭來,可是出了這種事,她何嘗又能在他面前抬頭?她覺得一顆心就要裂開,最害怕的事發生了,卻沒有人可以讓她去責怪。這一切如同命定的一個局,她步步躲避,卻步步陷在裡面。
像忽然反應過來一樣,她飛快地打開抽屜,搜出自己所有的存摺和儲蓄卡,一萬五千塊,這是她全部的積蓄,她又翻出電話簿,第一個打給莫郁華,郁華讀醫科都還沒畢業,當即說願意把所有的錢給她,卻也不過是幾千塊。接著她陸續打給大學裡幾個相熟的舍友、同學,大家都不是有錢的人,你一點我一點地湊在一起,總共還不到兩萬,加上她自己的積蓄,最多四萬塊,距離十一萬四千這個數目,差得不止是一點點。蘇韻錦攥著薄薄的存摺,覺得身上每一個毛孔都透著虛乏。
手機鈴聲響起時,她像是受了一驚,接起來,原來是程錚。“韻錦,你下來,我在樓下等你,快點兒。”他的聲音透著一絲神秘和興奮,像是從異次元傳來。
蘇韻錦機械地找塊濕毛巾擦了擦臉,放好存摺匆匆下樓,一走出停車場的電梯,就看見程錚站在一輛龐然大物旁,對她笑得燦爛無比。
“韻錦你看,原來這就是我老爸老媽所說的驚喜。悍馬H2深藍的限量版,今天特意讓人開過來的,想不到我老爸那個老學究的眼光還不錯。”
蘇韻錦呆呆地看著眼前這輛炫目誇張的越野車,一時說不出話來。程錚以為她也跟自己最初看見車時一樣驚呆了,便扯了她上副駕駛座,“我帶你兜一圈……看見沒有,這裡還裝備了雨雪自動感應雨刮系統,還有雙屏……”
程錚神采飛揚地解說給她聽,蘇韻錦卻條件反she地問道:“這車要多少錢呀?”
程錚皺眉想了想:“大概五六十萬吧,我也不清楚具體的價錢,管它多少錢呢。這款車全球不過生產八百七十多輛,有錢也未必買得到呢。看出來沒有,很多地方我都改裝過了,又花了我十五萬。”
蘇韻錦搖頭苦笑,不過是一個生日禮物,一個大玩兒具,卻有可能是關係到貧賤人家xing命的一個天文數字。
“別以為是我老爸那麼大方,他要是出手那麼闊綽,反貪局就得找他麻煩了,肯定還是老媽扔的錢。”程錚看著她說道。
蘇韻錦把他的頭扭回正前方,“既然你爸媽送車給你,就要小心開才對。”她原來想跟他說什麼來著?現在她什麼都不想說。
中午下班前,蘇韻錦把手機握到發燙,終於決定給沈居安打一個電話,下午,八萬塊準時打入了她的戶頭,她在第一時間將總共十二萬元轉給了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