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力在單軍家當勤務兵當了兩年,對單軍沒少討好,聰明,會做人。
“這新兵啊?”
單軍一揚下巴。cao場上站得筆直一排的戰士,個個都一米八幾,一溜兒的個頭身材,跟儀仗隊似的,一看就是從各個連隊jīng挑出來的。
“糾察隊,從各軍分區新兵挑的。”
糾察兵都是帥哥里的帥哥,代表的就是軍區的門臉,個個高大威猛,制服都和一般軍裝不一樣,緊身束腰的長軍風衣,白色肩授和腰帶,長筒軍靴,白手套,袖標,威風凜凜。這次組的糾察隊和常規糾察不一樣,平常輕易見不著,只有軍區在重要的軍事活動或者接待活動的時候才會派他們出來,執行任務,威風軍容。
“有看順眼的沒有,挑一個,要給首長配新警衛員,從這批裡頭挑。”
自從陳力提拔,單軍家裡還一直沒補新的勤務兵。
“隨便,機靈點兒的就行。”
單軍懶得管,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目光忽然停住了。
“那個也是?”
半晌,單軍說。
“哪個?”陳力看了一眼。“排頭那個?尖子,從臨汾旅挖到機關警衛連的,臨汾旅還不肯放呢。不過他不是勤務,為了充實糾察隊,特地挖來的。”
陳力的意思,這兵不在選配警衛員之列。
單軍遠遠地看著那兵托槍,上肩,正步凜凜,英姿颯慡。
“就他。”
單軍忽然說,慢悠悠地笑了。
“我就看他最順眼。”
單軍一字一句地,重重說出那兩個字:順眼。
第5章
在軍區大院的東南角,最好最幽靜的位置,有著幾座二層小洋房,家家都獨門獨院,鳥語花香。
這裡是首長樓,又叫將軍樓。
住在這裡的都是大院裡最高等級的首長以及退了的老首長,他們的子女不是在各軍區擔任高職,就是在地方上當高gān或富商,進出這兒的人,個個都有身份,有頭臉。
這些等級的首長每家都配備警衛員,也是勤務兵,平常這些兵為首長開車,做家事,兼保衛,是距離首長最近的兵。
如果說在野戰部隊裡兵的出路就是要做訓練尖子,爭取提gān,那麼在機關大院的兵,往上爬的最快捷徑,就是當首長的勤務兵。天天在首長的眼跟前兒,表現機會多,又親近,只要和首長處出了感qíng,首長滿意,那提gān,上軍校,轉志願兵,都是水到渠成,普通的兵花好幾年也爭不到的好事,這些勤務兵只要到了時候,首長自然都為他們安排得好好的。除非是特別不會做事做人的,一般一旦當上了首長的警衛員,就等於是提前提gān了。所以部隊機關里的兵,為了爭取這幾個有限的名額,沒有不打破頭的。
這些戰士進出在將軍樓內外,開的是好車,住的是洋房,打jiāo道的都是高gān子弟,雖然是兵,可有時候,比底下的基層gān部還能說得上話。
這是一個特殊的群體,機關大院的兵都想要的一條出路。
所以,單軍真覺得自己是在幫忙,幫周海鋒的大忙。
單軍跟他爺爺開口,指名道姓,就要周海鋒。
警衛員這種事,在單軍家,只要單軍爺爺滿意。單軍爺爺一向疼單軍,給後勤打了個電話,後勤當然立刻聯繫了保衛處要人。保衛處本來已經擬好了警衛員人選,還沒來及讓首長過目,這突然首長主動指名要別人,還是頭一回。保衛處為難了,周海鋒這兵是從臨汾旅的野戰部隊硬要過來的,各方面素質都非常突出,就是為了當糾察隊種子兵培養,老實說,讓這麼一個軍事過硬的兵去首長家裡當公務員,是可惜了,可是老首長發話,他們能不聽指示??這邊立刻安排了警衛連暫停周海鋒的訓練,隨時準備接受首長問話。
警衛連也沒辦法,只得照辦,本來是很快的事兒,可是在周海鋒那裡卻卡了殼。
按程序,要戰士填寫表格,再接受體檢,政審,可在第一關就卡了殼。周海鋒自己不同意。
警衛連、保衛處都找他談過話,周海鋒本人還是不同意。
處室、連隊都錯愕了。他們還是頭一回見到有不願意當首長警衛員的機關兵。
“小周,你是不是有什麼顧慮?”後勤gān事和他談心。
“沒有。”
周海鋒說。
“你剛來機關,可能不了解qíng況,機關和你原來在臨汾旅不一樣,機關這裡……”gān事試圖委婉地讓周海鋒明白當首長警衛員的好處。
王gān事說完了,周海鋒謝了他,可想法不變:想留在連隊。
“為什麼?你不想有機會上軍校?提gān?”王gān事急了,講話也沒藝術了,直統統的。
“我是來當兵的。想好好當個兵。”
周海鋒這話的意思,都聽明白了。勤務兵,基本和軍事技能無緣,這幾年,就等於和軍營告別。
“……”王gān事也無奈了。
單軍爺爺知道這件事,立刻指示:不要勉qiáng戰士,尊重個人選擇。
單軍爺爺是一位老革命,雖然寵單軍,但他也是一位正直的老軍人。他叫讓原來準備好的警衛員改天來見見面。
可單軍知道後,堅持不要別的人選,就要周海鋒。
“軍軍!別任xing!”
單軍爺爺也頭疼了。單軍從來就沒管過家裡勤務兵的事兒,而且很少為了什麼事求他,這次這麼固執,他爺爺也納悶。
“你為什麼就非要那個兵不可?”
“我……”
他家這個老爺子可不好糊弄,單軍亂想著胡謅的理由,不正經想圓了,這事兒就不可能成。
“我……認識他……我就‘喜歡’他!”
半天,單軍咬牙切齒地、從牙fèng里硬擠出這倆個字眼兒。
謊話開了頭,後面就好順著瞎編了。
單軍跟他爺爺說,這個兵特別正直,有原則,給他上了生動的一課,他要好好向人家學習,改掉吊兒郎當的歪風邪氣。
單軍這番話說得特別真實,誠懇,打動人。單軍沒別的本事,他想讓人相信他的時候,他就特別能讓人相信他,他一旦正經起來,那表qíng、語氣、語言,就是特容易讓人產生錯覺,好像他就是天底下最靠譜的人。
單軍跟那些飛揚跋扈的大院子弟整天混在一起,他爺爺常教育他要jiāo一些能給他好的影響的朋友,所以單軍這麼一說,老爺子真的開始考慮了。
第二天,單軍爺爺親自去了警衛連,叫來了周海鋒,說和他談談心。
警衛連被這陣仗嚇了一跳,這個級別的首長親自到連隊要請一個兵來談心,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單軍爺爺和周海鋒談了很久,談了什麼,別人不知道,可是單軍爺爺從連隊回來以後,單軍看他爺爺那樣,就知道老爺子對人很滿意。老爺子說,他是去請別人幫他一個忙。至於人家孩子肯不肯,那都他自己說了算。
後來,不知道是老首長的誠意打動了周海鋒,還是處里連里連番地去做周海鋒的思想工作,或者gān脆就是下了一道死命令,不得不服從命令,總之,最後周海鋒去單軍家裡當警衛員的事,定下了。
單軍走在院裡,糾察們正在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