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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軍,咱倆什麼時候翻過臉,你他媽為了他要跟我翻臉?!”

王爺不可置信地站起來,眼睛瞪得很大,眼裡都是驚愕,不信,他的眉眼神色全變了,單軍從來沒見過王爺用這種神色對著他。

“我不是那意思!”單軍不耐。

“不是那意思?我要說我就非動他不可呢?”

“你就非給我找不痛快是嗎?”

“我就找不痛快了怎麼的?”

“那你丫的就是欠抽!”

單軍火了,猛地站起來,衝口而出……

這話一落地,誰都不說話了,王爺也不說話了。房間是一片死寂。

單軍頭腦冷了下來,人也清醒了。他用力抹了一把臉,伸手想拉王爺,被王爺擋開。

王爺死死地盯了他一會兒,走向門口拉開了門,回頭指著他,一字一句:“姓單的,出了這個門,老子有不起你這號兄弟。”

門重重地甩上,發出沉悶的轟響……

第21章

回去的車上,單軍一言不發。

他沉默地望著窗外掠過的雨里的街道,心裡像堵了一塊石頭,沉。

他從來沒跟王爺翻過臉。兄弟之間爭,吵,對掐動手也都是正常的事兒,但他和王爺之間幾乎從來沒有。

小時候,那時候王爺還沒得這個綽號,大家都還喊他小名兒。王翔從小就生得弱,白白淨淨的,膽兒特別小,還愛哭,單軍老笑他是鼻涕蟲,愛哭鬼。

可單軍從小就護著他。打從上軍區幼兒園那會兒,就護著他。

誰要是欺負王翔,那就是跟單軍過不去。王翔小臉兒一皺一擰巴,眼淚一往下掉,單軍就非逮著他問是誰欺負他了,然後氣勢洶洶領著一群院裡的孩子,跟外頭打架去。有一次單軍落單,把王翔拽身後頭,一個人把幾個比他大的孩子打跑了,自個兒也打得鼻青臉腫,王翔瞅著他的樣兒,拿小手絹直往他臉上擦。

王翔小時候只聽單軍的話,軍區附屬幼兒園那是寄宿制,為了訓練這幫孩子的獨立自理能力,雖然幼兒園就在軍區大院裡頭,可小朋友們晚上都不許回家,都得吃那兒,睡那兒,在二樓一個大房間裡,每人睡一張小chuáng。王翔剛去的時候特別怕黑,天天夜裡把小朋友們哭醒。後來王翔一哭,單軍就跐溜地從自己小chuáng裡頭爬下來,跑到王翔的chuáng邊上,爬上去鑽進他的被窩,摟著他一起睡。王翔就不哭了,乖乖地貼著單軍睡。連幼兒園老師都喜歡看這倆小孩兒抱在一起安安靜靜睡覺的小模樣兒,特別可愛。

後來有次王翔又哭的時候,單軍邊給他擦眼淚邊說,你怎麼跟女娃似的,動不動就哭鼻子,你要是每次都這麼哭,我就不帶你玩兒了。

後來王翔真的就不怎麼哭了。有淚也硬憋著。再後來還真就改了,不哭了。

一般人對小時候的事兒記得不多。但單軍的記憶力不一樣,連幼兒園的記憶,他都一直記得很清楚。他不知道王爺還記不記得當年他是個什麼樣瘦弱膽怯的小孩兒了,可一不留神,這個當年在他的兄弟堆里最要人保護的小子,後來成了最猛的一個。單軍不記得王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為了什麼事兒變了這麼多,好像一長大,他就是這樣了。不管單軍gān什麼壞事兒,胡鬧,打架,泡妞,逃學,王爺永遠都跟在他後面,從來沒缺席過,從來沒抱怨過。初中的時候,單軍跟他爸慪氣,離家出走,他一個人游dàng在街頭,王爺也背著個包,跟了上來。

“你來gān什麼?回去!”

單軍凶他。

“我陪你。”

王爺就說了三個字。

後來單軍被找到以後,被學校處分,被家裡關禁閉。王爺陪著他一起處分,一起關禁閉。

這樣的事兒太多了,多得數不清了。磕架的時候,王爺為了護他,腿讓人踢折了,躺了一個多月。

單軍已經很久沒想起這些事兒了。可這一晚上,望著車窗外,他卻一件接一件地想起。好像每次他一回頭,王爺都在他身後,很少有哪件他回憶里那些胡鬧的、高興的、值得回味和回憶的事兒,沒有他的存在……就是這麼一個兄弟,從一個溝里一起滾了十幾年的兄弟,剛才他們反了。他指著他說,老子要不起你這號兄弟。

單軍用力閉了閉眼睛……

回到將軍樓,單軍進了門沒看到周海鋒,問他奶奶,小周呢?

單軍奶奶告訴他,周海鋒回來以後,軍區大門警衛室來電話,有個人來找周海鋒,像有什麼急事。現在,人已經進來了,倆人在院子裡說話。

單軍用毛巾擦著濕頭髮走進客廳,透過窗戶,看到周海鋒和另一個人,在工具房門口站著。

雨下得大,周海鋒把那人帶到了院牆下的工具房外。那是個平房,兩人站在那狹窄的屋檐下,昏huáng的一盞燈照著他們。

那是個陌生的年輕男人,長相英俊,和周海鋒低聲說著什麼。周海鋒背對著單軍,單軍看不到他的表qíng。他們談了很久,周海鋒始終沒說話,沉默。

那人摟住了周海鋒的肩膀,一直安慰著,神qíng著急,關切。看著周海鋒的樣子,他似乎很難受,張手抱住了周海鋒。周海鋒沒推開,任他抱著,燈光拉長了他們擁抱的影子。

單軍站在窗口,一動不動地看著。

周海鋒送走了那人。

寂靜的客廳,只有鐘擺聲在響。周海鋒始終沒進來。單軍突然從沙發上起身,拉開大門,大步走進院子。

他肩上淋著雨,疾步走到黑暗的工具房門前,推開了門。

黑壓壓的屋子角落,紅色的菸頭亮著,一明一滅。

單軍按開燈,驟然亮起的燈光照亮了凌亂狹窄的工具房。房裡都是濃郁的煙霧,角落裡一個人坐著,抽菸。

單軍從來沒看過周海鋒抽菸。他以為他根本不抽。

一屋子煙霧繚繞,不知道周海鋒抽了多久。煙霧籠著周海鋒的臉,他低著頭,聽到單軍進來了,沒有抬頭,也沒有動,沉默地慢慢摁熄了菸頭。

“明天,我想請個假。”

周海鋒說,嗓子很低,帶著啞。

“要去兩天。能不能請你幫忙,和首長多請一天。”

“去gān什麼?”

單軍聲音冷得像冰。

“辦點事。”

“什麼事?”

周海鋒聽出了單軍語氣里的冰冷,不再開口。他沉默了一會兒,別過頭用力搓了搓臉,站起來向屋外走去。

擦身而過時,單軍抓住了周海鋒的手臂。

“那人是誰?”

“朋友。”

“朋友?哪樣的朋友?”

周海鋒根本無心說話,把胳膊抽走,就往外面走。

單軍擋住周海鋒的去路。

“是你當兵前相好的吧!”

單軍突然吼出了聲,嗓門震動著空氣。

“膽兒肥了,還找到這兒來了!請假?請假gān什麼去,跟他去鬼混?”

“胡說八道!”

周海鋒抬頭怒喝,單軍終於在燈下看清了周海鋒的樣子,他的樣子非常不正常,眼睛通紅,眼裡都是血絲,神qíng異樣,憔悴。

“我胡說八道?看看你現在這什麼鬼樣!”

單軍看到周海鋒這樣子,他被震住了,周海鋒這什麼cao行,來了一個人,就變成了這cao行!

“他前腳走了你後腳窩這兒,舔傷口玩兒qíng傷是吧!”

從剛才起,單軍的心裡就燃著一股烈火,這股火直竄上他的胸膛,腦門,讓他全身都想找著地方發泄。在剛才他在窗口看著他們的時候,他看著那男人和周海鋒之間的舉止,他摟著周海鋒說話的神qíng,這股火就堵窒在他胸口,讓他心口發悶,腦子發脹,如果說之前他不知道這股火從何來,現在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

周海鋒胸口起伏著,緊繃著嘴角,瞪視著單軍,他克制著,推開單軍要開門。

“心虛了你!說話!”

“是又怎樣,關你什麼事?”

周海鋒忽然爆發了。

“關我什麼事?”

單軍扭曲了臉,朝著周海鋒那雙充血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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