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生日,說是給單軍慶生,其實也是最後日子裡的瘋狂。一幫人都動了感qíng,大飛眼眶都熬紅了,說軍哥,等你軍校回來了,咱們拉大旗、拉大pào!迎你去!
單軍心裡也不好受。對著這些兄弟,王爺卻不在其中,他到底還是沒來。單軍把瓶子頓下,說:“今兒高興,我給留點紀念。”
單軍走到過道盡頭,那裡有一道落鎖的鐵門。這鐵門後面,就是禁止進入的區域,再往深里,通向錯綜複雜的地道。
單軍掏出不知從哪弄來的鑰匙,把門打開了。
上了鏽的鐵門沉重地被推開,門很久沒打開過,塵土飛揚,裡頭一片cháo濕的黑暗,散出霉腐的氣味。有膽小的女孩兒都害怕了,透過光線看過去,前邊就是往地下的台階,不知道通到哪裡。
人群都看著單軍,都不知道他要gān什麼。
“軍哥,你gān啥呀?”
大飛於征他們有點懵。
“大飛,記得那個手雷嗎。”
單軍說,望著黑dòngdòng的台階。
“我去把它帶出來。”
“你瘋啦?”大飛幾個都傻眼了。
單軍12歲那年,出過一次驚動了整個大院的大事。
那年,防空dòng還沒這隔絕措施,後頭只有塊石頭堵著路。這塊地方是家長嚴厲警告過自家子女絕對不能進去的地方,可在這些男孩子之間,關於防空dòng裡頭的傳說很多,有說裡頭藏著各種機密武器,有說有戰鬥英雄的遺骸,最著名的就說裡頭有個彈藥庫,是抗戰時期就留下的,還流傳說建國前那幾次超大規模的戰役,那手榴彈就很多是從這巨大的彈庫里秘密運出去的。這些亂七八糟的傳說,在當時這些小孩兒心裡是影響巨大的,尤其是這個不知真假的手雷庫,在這幫男孩的心裡,就是一個極富吸引力的謎團,既神往,又畏懼。
別人想進去沒這膽兒,可單軍有。
那年暑假,單軍帶著一群小男孩兒從石頭fèng隙鑽進了後面進去探險,去找這個手雷庫,可沒進去多遠其他孩子就給嚇了出來,有小孩兒都嚇哭了。單軍當時也出來了,可他叫大飛他們在門口等著,自己帶著手電,一個人又進去了。
這一進去就一直沒出來。大飛他們直等到天黑透了,都不見單軍,這才慌了,嚇得趕緊告訴了大人。大人們一聽,也驚慌了。
當天晚上,整個軍區大院都被驚動了,出動了多少戰士進去找,那裡頭複雜的地形,作訓處的gān部拿著地圖,生怕走亂更多人出更大的事故,指揮的,領路的,醫療隊是抬著擔架氧氣瓶進去的,單家老政委老倆口當晚差點心臟病發作。
這麼多人找了半天卻一無所獲,就在人們幾乎絕望做了最壞的打算的時候,誰都沒料到,單軍竟然從水塔旁的一個廢棄的倉庫窖口裡爬了出來。
單軍出來的時候,整個人已經連頭臉都看不出來了,手上緊緊攥著一個手榴彈。
後來院裡都說,那晚上別說一個孩子,就是一個大人進去也是凶多吉少。單軍能一個人找到路出來,簡直是個奇蹟。所以後來院裡說,這孩子命硬,膽更非常人可比,人說將門虎子,將來必成大器。
單軍後來被bào怒又後怕的單司令狠狠地懲罰,但他gān的這事兒,卻成了大院裡那幫孩子的英雄傳奇。
那晚上單軍是怎麼出來的,走的是條什麼路,只有單軍自己清楚。如果不是誤打誤撞,單軍也走不出那地方,幸好他是個孩子,身量小,才能從大人通不過的地方爬過,歪打正著地從個窄道口爬出來,僥倖脫離險境。後來他添油加醋跟哥幾個描述過裡頭的qíng形,傳說中的彈藥庫雖然沒見著,卻真的在裡頭一個地方摸著了兩個手雷,他摸出來了一個緊緊攥在手裡帶出dòng,也顧不上會不會跑拴爆炸,只為了向哥幾個證明,他沒chuī牛說謊。
當然,事後他們知道,那根本不是什麼真手榴彈,只是被廢棄的訓練模型。可是,真也好假也好,這個教練彈,一直擱在單軍房間裡,那是個見證,一個紀念。
那之後,驚出一身冷汗的機關給那個入口堵上了那道鐵門,防止再有這樣的事故。所以那次之後,也再也沒有孩子進去過了。
現在聽了單軍這話,一群人都驚了。
“軍哥,高了,走走,跳舞去。”明子過來拉他。他們覺得單軍酒上頭了,興的。
“你們誰都別跟,就在這兒等。”
單軍說。
“把手電給我。”
大飛他們看單軍是來真的,都有點怕了。幾年前的那事,人人心有餘悸,都怕這回玩兒大了,不好收拾。
“軍哥,咱不找那刺激,回吧回吧。”哥幾個都想勸。
單軍不耐煩了:“誰再拉,就跟我一塊兒下去!”
沒人吭聲了。單軍轉過了身,徑直下了前面的台階,走向深處。
背後有腳步聲,有人跟著他一起走了下來。單軍沒停腳步,這條廊道在這裡還沒有岔路,筆直地通向黑暗cháo濕的前頭。單軍走得很快,身影隱沒在黑暗深處。
背後的人追到了單軍背後,喊了聲“你站住!”手抓住單軍的肩膀,阻擋他往更深的地方進入。
他的手剛搭上單軍的肩頭,單軍忽然轉身,猝不及防地就是一拳,周海鋒挨了結結實實的一擊,跌倒在地,背撞在牆壁上。
他從地上坐起,手背蹭了一下嘴角,抬頭。單軍過去抓住他的衣領把他揪了起來,用力抵在了牆上。
“這是那天的還禮。”
單軍冰冷的聲音,回dàng在寂靜的防空dòng里。
周海鋒背抵在冰冷的牆壁上。這裡只有微弱的光線,單軍bī視著周海鋒的眼睛,連呼吸都近在咫尺。單軍的面孔籠在黑暗中看不清,周海鋒被他揪著,也沒有推開他的手。
“是我冒犯了,對不起。”
周海鋒沉聲說。
“對不起?”
單軍像從來沒聽過這個詞。
“那我說一句對不起,就在這兒gān你,是不是也行?”
“你動手吧,打到你出氣為止。”
周海鋒嘴角破了,往下淌血。他知道那天過火了。
“我不打不還手的人。”
單軍抵著他的軍裝脖領。
“我只想讓你也知道,被人羞rǔ的滋味兒。”
單軍說完,盯著周海鋒黑暗裡模糊的臉,猛然壓上了他的唇。
周海鋒的唇不像他的人那麼硬,而是濕熱的,甚至柔軟的。單軍把憤恨,恥rǔ,不甘,和說不清道不明的錯亂,都發泄出來。這不是什麼親密行為,這是侮rǔ,就像周海鋒那天對他做的,那是赤luǒluǒ的羞rǔ,他也要讓周海鋒嘗到被羞rǔ的滋味!
單軍固定住周海鋒躲避的頭,霸道而兇狠地磨著他的唇瓣,報復似地企圖撬開周海鋒緊閉的牙關,兩人掙斗間,周海鋒擒住單軍的胳膊反扭,將單軍一腳蹬開了。
“你鬧夠了!”
周海鋒吼,聲音嗡嗡地震著四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