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驚呆了。
“我根本不認識什麼副政委,不是排長推薦我去的嗎?”
“不認識?不認識怎麼會親自點你的名?上次教導隊閱兵,副政委就在檢閱隊伍的首長里!閱兵後是不是還跟你們說了話?首長說了,那時就對你印象不錯,所以這次才會把你要過去!你排長還捨不得放你,可是省軍區來政審的時候,還是給你說了一車好話,為了啥,為了你前途!現在你說不去?你個兔崽子對得起誰??”
連長轟轟的大嗓門我已經聽不見了,我呆在原地,呆若木jī。
……原來是這麼回事——原來是這麼回事!!
我的心仿佛崩裂開來,悔恨、懊惱、心碎,將我擠壓得無法呼吸。原來不是他要我走,我錯怪了他,為什麼不早告訴我,排長!……
如果反抗和請求都不能改變命令,如果只有挨了處分的人才能被打發到那個倉庫,那麼我知道我要gān什麼。
“我明白了。連長,我不讓連里為難,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我對連長說完,敬了個禮轉身就走,連長喝住我:“站住!你想gān什麼?”
我說:“排長是為我才受處分的,我現在拍拍屁股走人了,讓他一個人去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受罪,我還是個人嗎!”
連長說:“你在這就有用了?就能撤銷上頭的處分?命令都下了,你不去就是違令,你想想這個後果!”
我說:“如果我現在走了,我就不配當楊東輝的兵!”
連長盯著我,一下不說話了,我走了,連長在後面大喊:“你gān什麼去?要再闖禍我宰了你!”
第33章 柳暗花明
白洋在門口守著我,他追在我後面,“老高你別衝動!你別胡來啊你,我跟你說,你先到省軍區報到去,認識了副政委攀上關係,再求他幫忙,啥話不好說?別急在這一時,不管用!”
這法子我想過,可是取得首長的信任和親近,再向首長請求,要多久?幾個月,半年,甚至更長?何況這事沒個准,如果首長不幫這個忙怎麼辦?我等不到那個時候,一想到在別人喝酒吃ròu熱熱乎乎過年的時候,排長獨自冷冷清清地在那個荒郊野嶺,連一口熱餃子都吃不上,我連一分鐘都等不了。我要去陪他,天大的事,我跟他一起扛,再荒的地方,我陪他吞糠咽菜。
機關樓下停著一輛軍車,來時我就看到了,看車牌號是首長的車,級別不低。我大步向那輛車走過去,白洋大喊“老高你gān啥!”他話音沒落,嘩啦一聲,我抄起把凳子把車窗玻璃砸碎了!
周圍全驚呆了,樓門口值哨的哨兵目瞪口呆地看著我,chuī響了尖厲的哨子,一群人從樓里氣勢洶洶地衝出來把我抓住,扭住我的胳膊反扭到背後摁住,一個gān部臉都青了,氣急敗壞地對我咆哮:“你想gān什麼?知不知道這是誰的車?造反了你?!把他抓起來!”
場面一片混亂,白洋也嚇傻了,不知所措地傻站著,他們扭送著我就要把我抓走,這時有個人喊了聲“等等!”樓里走出幾個人,軍官們簇擁著一個白髮首長,那首長走到我面前說:“先放開他。”他們把我放開了,我看到了首長肩上的將星,是個軍長!他仔細端詳著我:“我記得你,你是上次護旗的那個兵娃娃,是不是?”
我也認出來了,他就是閱兵結束後跟我說話的那個將軍,沒想到他還認得我,我立正向他敬禮:“是,首長好!”
他點點頭,問我:“你為什麼要砸我的車?”
我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這位首長,更沒想到砸的是他的車,早知道是他的車我不會動手的,我敬佩將軍。我說:“對不起首長,我不是故意要砸您的車,我是……我是有原因的。”
“那好,我們找個地方,你跟我說說是什麼原因。”
旁邊gān部急忙cha話:“司令員,您還沒吃飯呢,分區已經準備好了,要不……”首長擺擺手:“飯不急著吃,你們不用跟來,我跟戰士單獨談談。”
在會客廳里,我面對著首長,就我們倆坐在一起。我真沒想到有一天我能和一位將軍這樣面對面坐著說話,他還是一位司令員,是哪裡的司令員呢?肯定不是我們警備區的司令,警備區司令我們都見過,那就是上級軍區的了,是省軍區,還是再上頭的大軍區?
首長看看我的樣子,笑了:“小鬼,剛才膽子很大嘛,我的車都敢砸,現在怎麼不吭氣了,剛才的氣勢都跑哪去了?”
我確實很緊張和忐忑,在我面前的是一位指揮過千軍萬馬的將軍,而我只是一個士兵。但眼前的形勢容不得我遲疑,我說:“報告!首長,我把原因向您匯報。”
我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原原本本告訴了首長,以及對處理結果的看法。首長一直很仔細地聽,聽完之後,他詢問我的想法。我說,犯了紀律要處罰,這我明白,但我們排長是個訓練尖子,帶兵的骨gān,這樣的人讓他去看倉庫,我想不通。要處分就一碗水端平,憑什麼gān部酒駕闖崗打戰士只是警告,排長就要被記過還要調離,這個處理結果我不服。但我砸車不是為了泄憤,也不是為了跟首長告狀,我知道首長也不能聽我的一面之詞,可既然首長問我,這事兒我得說清楚,是不是實話,首長可以去調查。
“所以你砸我的車,就是想被處分,也被調到倉庫去?”將軍不愧是將軍,一眼就看穿了我。我默認,他說:“胡鬧!”
我說:“首長,您別生氣,我知道犯了大錯,可這事是因為我而起,我不能連累排長一個人承擔責任,請首長下命令給我處分,把我也調過去,我會好好反省的!”
首長沒理我,他坐到辦公桌前打了幾個電話,在電話里核實我說的qíng況。他只是聽,並不發表意見,仔細聽取了匯報後,就放下了電話。
然後首長開始批評我的行為,他批評得很嚴厲,剛才他還像個平易近人的老爺子,讓我不再緊張,掏出了不少心裡話,可現在他真的成了一個將軍,又威嚴又不留qíng,可說的話又不像那些機關里端著架子高高在上的領導,句句都說在qíng理上,說得我很羞愧,可奇怪的是,他的批評我都聽得進去,因為就像是個親近的長輩在教導自家孩子,不僅不反感,還透著長輩對小輩的關愛,讓我慚愧,自己的衝動和魯莽,確實對不起身上穿的這身軍裝。
首長說完了,見我耷拉個腦袋,他說:“現在認不認識到錯誤了?”
我像個小學生似地低聲說:“認識到了。”
他虎著臉:“那還要不要去倉庫了?”
我低著腦袋執拗地說:“要去。”
首長沒發怒,反而哈哈地笑了起來,指著我說:“你這個兵娃娃,真是頭倔驢!”
我說:“首長,求您了,什麼處分我都接受,讓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