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忽然陷入安靜,只有火盆里柴火輕微炸裂的聲響。
梁水抬眸看他,他亦直視著梁水。
一旁,路子灝道:“我們從小的兄弟,知根知底的話不能說嗎?”
“水砸,”路子灝表情很平靜,不像平時的他,“我是同性戀。”
他說:“我估計你們早就猜到了。”
梁水拿手捂了下眼。
“所以,當初要不是你在升旗儀式上站出來,”路子灝笑了下,眼中有些濕潤,“我高中早就廢了,清華?做夢,恐怕三本都考不上。我知道有些事,外人說什麼都沒用。但我們不是外人,誰都有絕望跟難堪的時候,你不想給我們看,就不看。人只能靠自己走出來。但有時候朋友可以幫一點點,哪怕一點點,你得讓我們幫。話我放這兒了,水砸,對你,我路子灝這輩子一定傾盡全力。”
梁水突然紮下頭去,將腦袋埋在被子裡,只有肩膀顫抖了一下。
李楓然伸手握緊了他的肩。
許久後,聽他悶聲說:“別跟任何人提起我。尤其——”
“你那狗脾氣我不知道?”路子灝用力颳了下他後腦勺,從椅子旁拎起兩個大紙袋子,重重放在烤火架上。
梁水抬頭,冰封的表情已稍顯溶解。他把裡頭的東西拿出來,是厚厚兩摞資料。
路子灝說:“我也給高三生當家教了。都是錯題集,數學化學是我的,英語物理是七七的。”
梁水看那摞英語資料,蘇起的筆跡密密麻麻寫在上邊,紅筆藍筆黑筆螢光筆分門別類,相當認真。
路子灝那摞,一條條公式寫得清清楚楚。每道題除了寫解題步驟,還標明了易錯點、易忽視點、題眼和其他解法等等。
梁水低聲:“謝了。”
“你把學校地址給我,以後我跟七七每月給你寄一份。”
“嗯。”他又沉默了,許久之後,說,“半年趕不上來的。我今年不高考了。”
說實話,哪怕明年……都沒什麼可能上一本。二本都要竭力一爭。
李楓然說:“你確定了方向,就夠了。水子,你想做的事情,都能做到,只是時間問題。”
梁水聽言,表情有些掛不住,忽地將頭扭過去,望著大門,他微張著口,卻沒說話。
大門頂上玻璃窗外,雪花翻飛,天色朦朧。
路子灝起身說去廁所,梁水心裡明了,吸了口氣,道:“你有話跟我說?”
李楓然說:“你和七七……”
梁水低頭搓了下臉,困頓地抱住腦袋,嗓音終於露出痛苦:“別提她了。”
李楓然默然半刻,說:“你要真不想提,早去深圳打工了。”
梁水腦袋埋在手臂里:“你到底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