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岐黃營就是軍醫院,但這地方可沒有現代軍醫院的好水平。
這裡皮肉之傷的就是他們那一伙人,可他們只是這裡病人的少數,而這裡更多的病人……不像人,像鬼,餓死鬼。
他看見了胳膊瘦得只剩下兩層皮,肚皮卻高高鼓起的人,說這人餓得恨了,跑去吃了鋸末,然後拉不出來,也吃不進去其他東西,就是等死的人。他還看見了滿嘴白沫被捆著進來,躺在床上呵呵傻笑的人,這也是餓得過了,吃了毒蘑菇,給他催吐了,他卻舔著去吃自己的嘔吐物。還有餓得「睡」了過去,無論如何也叫不醒,眼看著呼吸一聲比一聲弱的人。
郝汶卻沒法質問那些岐黃營的軍醫怎麼不給這些人治病,他們甚至都不需要治療,只要有口吃的就能活下去。
可是看看那些個軍醫和小廝,同樣是瘦得高顴骨尖下頜大眼睛,一個個的看著就跟整容的蛇精臉似的。
郝汶也問過能不能將他們的吃食分給那些士卒,年紀最大的軍醫對著他拱了拱手:「大人仁義,不過大人自己的一口吃食又要拿去救誰?大人還是自己填飽肚子吧。」
郝汶當時還以為這軍醫譏諷他,生氣的回去了。沒多久他們的吃食就送來了,半個雜糧饅頭,一個小菜,一碗混混沌沌的雞蛋湯,沒出去看的時候,郝汶確實是覺得這首陽關的人是給他們下馬威呢,但如今……
「娘的,這是真欺負咱們是要飯的呢!」同屋裡有人嚷嚷,前些日子他們就開始嘀咕了,不過沒這麼大聲,看來不只是郝汶有體力了。
「畢竟是首陽關的人救下的咱們,更何況,我今日去外頭看了,他們自己人也沒什麼吃的,都有人吃了鋸末了。」
「那些個賤皮子如何與咱們比!況且咱們可都是為了趙王千歲才受了重傷!我看郝汶你改個名,叫好心算了!」另外一人也嚷嚷起來,「趕路的時候還能有口肉吃,如何進了首陽關反而就只有這些泔水了!」
他大概是嚷嚷得來了氣,這人一把將自己吃飯的托盤給掀了,湯、菜,還有半個粗面饅頭混在了一起。
「送點人吃的過來!」
「我們要吃肉喝酒!」
他一扔,其他兩人也跟著扔了,滿地都是殘羹。他們這嚷嚷的聲音鬧得旁邊也嚷嚷了起來,岐黃營的院子頓時熱鬧得厲害,郝汶想勸,可是他真不知道該怎麼勸。
他說了首陽關的難處,可這些人不知道是在氣頭上,還是因為骨子裡就有著地位之分,認為別人就該吃苦受累,他就該吃香喝辣,所以根本不聽。
「姥姥!你們竟然還真的偷偷吃肉!」外頭突然一聲喊,郝汶心裡道了一聲壞了,趕緊跑了出來。
順著聲音到了院子門口,兩個大木桶倒在了地上,淡淡的羊肉湯的香氣,從地上的水漬里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