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懷裡掏出幾枚銅彈殼,從中挑出最完整沒有缺損的一枚,遞給老漢:“爺爺,您幫我在上面打個小孔,再吊個紅繩。”
老漢:“你打那個孔gān啥?”
孟小北:“我要掛在脖子上。”
老漢:“不給你打,麻煩死了。”
孟小北手捏著兜里的東西盤桓良久,遞過去:“我拿蜜棗跟您換手藝,行不行嘛!您就給我打一個就給我打一個打一個嘛!爺爺——”
老漢哈哈笑了,架不住這執著又耍賴的猴孩子。
孟小北把銅彈殼打了孔穿紅線掛脖子上,末了又想出個主意,用樹棍在地上劃出讓他心動依賴的一個字,說:“您幫我把這個字兒刻彈頭上。”
他這時候還沉浸在歡暢的心情里,想著回頭怎麼跟少棠得瑟炫耀……
少棠沿途跑了不知幾個來回,沿著河溝尋找,怕孟小北被人打了,又怕那小子不慎失足滑到河裡。
白襯衫遍布塵土與血跡,幾乎看不出本色兒。
他踹翻無數人,打出一條路,慘白的臉露出情緒暗涌的cháo紅,心裡甚至已經有不好的設想……倘若今天把那小láng崽子弄丟了,弄沒了,這不是他的崽子這是人家孟建民的兒子!回頭怎麼跟孟建民jiāo待,拿什麼賠?!
賀少棠是個倔脾氣的。以他的性子,他當時就沒有想到先跑回廠去,找到孟建民,告訴建民你兒子走丟了,咱們人多力量大,再借個大喇叭,咱一起去找。在他這種人心裡,沒有人多力量大大夥替他分擔壓力責任這種念頭,今天要是找不回孩子,他就永遠不用去見孟建民了,直接磕死。
他就一趟一趟地跑,一趟一趟地找……
他跑在河灘上,忽然想起什麼,頓住,又掉轉頭往支流處的山坳里跑,一路踩著水和泥。
少棠跑進山窩,那是掩在牛棚柴火堆後面的防空dòng口。
牛棚里靜靜趴著幾頭老huáng牛,若無其事地反芻,翻起碩大的牛眼瞟他。
木樁鐵鉤子上,一點huáng銅色熟悉的光澤划過眼角瞳膜,隨風輕盈晃動。
賀少棠心思jīng細,小心翼翼踱過去,摘下那東西。
很普通的一掛紅色線繩,繩子末端繫著一枚打了孔的銅彈殼,做工jīng妙。
少棠吃驚地左右張望,再低頭仔細查看那隻彈頭,發現上面竟然有字。
他心口像猛地被人戳到柔軟處,眼球驀然就一濕,也是剛才跑太急了,擔心恐懼之際驟然鬆一口氣,情緒就從眼裡湧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