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建民一月間白頭。這人從西安來的時候,仍是黑髮,兩鬢飛霜,現在坐在孟小北病chuáng前,就是滿頭雪片,全都白了。這般模樣一端詳,確實能給少棠當爹。
沒幾日就要開學了,孟小北邁回大學門檻,天高任鳥飛,孟家長輩極力挽回的努力恐怕就要付諸東流,兒大不由爹了。
孟建民最後又規勸了兒子幾句。孟小北臉埋在枕頭裡,眼瞟向窗外,油鹽不進的狀態,還有意無意將輸液的左手擺在身前。他一隻手蒼白修長,消炎藥液一滴一滴流淌進血管。淡青色血管和無名指上的K金戒指同樣醒目,刺眼,令人無法迴避。
孟小北當時表情冷淡,大約是說了一句,“爸,我這兩年掙的錢,還存在你那。您說不會貪污我的,留著將來我結婚用。有幾千塊錢吧,您把我的存摺給我吧,以後我也不會再管您要一分錢。”
孟建民呆怔,心口上有什麼東西,生生地撕裂,被扯成兩半。
孟建民聲音斷續沙啞:“你要跟我和你媽媽劃清界限嗎,以後還是一家人嗎。”
孟小北威脅道:“您點頭同意我們嗎。”
……
孟奶奶在大孫子病房裡,眼窩紅腫,一直抹眼淚,嘴上絮絮叨叨,心疼,偶爾扭臉對她兒子發幾句牢騷。“現在著急有剩麼用?你自己不養你兒子,別人幫你養了,現在把你自個兒子養成別人家兒子,你賴誰?……不如賴俺沒用,沒有替你把大碑碑帶好!!”
孟小北臉上yīn霾盡掃,換成一張猴孩子臉討好他奶奶:“奶奶,不賴您,您對我最好,最疼我啦。”
孟奶奶虎著臉,瞪他:“小混蛋,沒良心的!你還敢跳樓了……”
老太太在家裡碗櫥上面藏了餅gān和油炒麵,左藏右藏,都不放心。藏太嚴實了,怕大孫子找不見;藏不夠嚴,又怕別人發現孟小北偷吃。每天大清早還要摸出來偷偷地數,餅gān被吃掉多少塊,大孫子吃飽沒有啊!……
孟小北說:“奶奶,以後我和少棠好好孝順您,我倆對您絕對不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