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做了一個誇張的驚嚇表情:“那最好是趕緊跑了。他們最近缺錢, 送上門的人質不會不要。”
“也沒那麼嚇人。”一個日本記者安慰她, 說道, “他們有時候也挑國家的。歐美跟這塊土地有些歷史過節, 但我們東亞沒有。”
宋冉於是點點頭。
正聊著, 前邊槍火聲停了。
“OK!”義大利記者扔下菸蒂, 開車過了交戰的那條街道。
宋冉拉緊頭盔, 無意識地貓下身子,鏡頭卻對準窗外。她看見坑坑窪窪的樓房牆壁後頭,有幾處隱蔽的士兵。
飄著國旗的汽車安靜地駛過了那條街,才走出沒多久。
砰砰砰,後邊又打起來了。
宋冉:“……”
而車窗外,街上仍有行人走動,他們對遠處的槍響置若罔聞,只當是背景音。
哈頗是東國西部的重鎮,人口眾多,經濟發達。如今雖然深陷戰爭泥淖,也有很多人為生計所累,離不開,走不了。又或者說為信仰所累——他們認為政府很快會贏,戰爭很快就會結束。在戰爭剛開始的時候,他們就這麼想的。
走了沒多久,前方一片喧囂,街道上密密麻麻擁堵著要出境的車輛和人群。
走不動了。
幾位記者抱著各自的設備下了車。周圍全是人,集體行動是不可能的,大家約了個集合時間,就地分散了。
宋冉選好角度,錄了一個簡單的報導視頻後,隨著車流往前走。街上擠滿了拖家帶口的人們,宋冉一路觀察發現,沒有幾輛好車,也沒幾個人衣著光鮮。
開戰快兩個月了。國土面積的50%都燃上戰火,能走的都走了,現在才逃的已經是退無可退無家可歸的普通人。
然而她很快發現這裡的大部分人是出不去的——他們大多數人根本沒有能入境鄰國的文件。他們只是覺得身後的國家已不再安全,只有不停往前往前再往前,擠出一小塊容身之所,尋求一絲逃生的希望。
宋冉第三次看到有人疑似討價還價的時候,停了下來。
一個東國的中年男子拿著幾張類似簽證申請表之類的東西,跟一個戴眼鏡的年輕男子交流著什麼。年輕男子身後是一個很美的少婦,懷裡抱著個嬰兒,腳邊還站著兩個。小孩兒眼睛大大的,睫毛很長。
兩個男人爭論了很久,但沒有達成一致。中年男子一掀手,扭頭走了。年輕男人表情絕望,無助地抱了一下頭。
宋冉與他眼神對上,直覺他可能會說英語,便問他出什麼事了。
那位年輕的丈夫聳了下肩,說:“他能把我們弄出去,但一個人要五萬美金。我們一家要二十萬。我……”他笑著搖了搖頭,“我沒有二十萬。”他笑著,說完側過頭去,鼻子紅了,眼眶也紅了。
他的妻子伸手摟住丈夫以示安慰,丈夫在妻子額頭上吻了一下。
他對宋冉說,他們的父母已經傾盡全力。父母認為自己老了,不值得費錢,但讓夫婦倆和孩子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