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啦。”
她又工作了一段時間。
實驗室的人陸陸續續收拾東西走了,她心無旁騖,直到眼睛都有些花了,她才準備離開。
抬頭看,明亮的實驗室里空空落落,只剩景明還坐在電腦前。
她收拾好東西要走,想想,還是回頭看他:“一點了誒,還不回去?”
沒人回答。
景明頭也不抬,手指在鍵盤上敲打,眼睛盯著電腦屏幕,異常專注。
她知道他忙著,沒分心,也聽不見,但還是背上書包,說了句:“先走了,你早點兒回去休息。”
剛離開實驗台,他那邊像是感應到什麼,慢慢從電腦屏幕上抬起頭來,盯著虛空處理了一兩秒,才扭頭看向她:“一起走。”
杜若停下:“誒?”
已傳來電腦關機聲。
他站起身,一手揉揉眼睛,一手伸了個懶腰,拎起書包,從褲兜里掏出鑰匙:“走吧。”
……
電梯門闔上,他閉著眼仰起頭,靠在電梯壁上,不知是在休息還是在思考。半刻了,他突然睜開眼睛,低下頭來,問:“肚子餓了沒?”
杜若抬頭:“啊?”
……
杜若不知道,學校國際生宿舍樓背後竟有一家深夜營業的粥店。
小店gān淨整潔,店面太小,便向外擴展,延伸到爬滿牽牛花的矮院牆旁邊。
已是六月下旬。
屋內悶熱,兩人選了露天的座位,木桌木椅,挨著葡萄藤架,架子外一排小盆栽:太陽花,綠蘿,小雛jú……
抬頭可以透過葡萄藤望見夏季墨藍色的夜空,星星一顆顆一點點,杜若看見了北斗七星。
景明點了菜,待服務員走了,看向她。
他看了好一會兒,才問:“在看什麼?”
“星星。”杜若說,低下頭來。目光與他平視。
距那晚過去二十多天。
這些天兩人忙於工作,倒是第一次像此刻這樣從“公事”中抽離出來。
杜若撥弄著手指,又抬頭望了下天,說:“北京的星星太少了,還是山裡的星星多。滿天都是,像在黑紙上撒了一層金粉。”
景明也抬頭看一眼,說:“城市空氣不好。紐西蘭有個特卡波星空小鎮,就是你說的那種效果。”
“你去過?”
“嗯。”他揉揉鼻子,別過頭去打了個哈欠,是真累了。
“很困嗎?剛才應該直接回宿舍睡覺,不該跑來吃飯。”杜若說。
景明剛打完哈欠,眼睛濕濕潤潤的,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杜若抿緊嘴巴,低下身摸摸腳踝。
“有蚊子?”他歪頭朝桌底看。
“好像是小飛蟲。”她問,“你去過很多地方?”
景明叫服務員點了根蚊香過來,道:“沒事兒的時候就到處走走看看。”
她手指揪著桌布上的流蘇玩:“我以前以為你很愛玩兒,沒想到,其實比很多人刻苦。”
景明沒正面接這話,只道:“看來你對我的偏見挺不少。”
杜若依然固執:“有些也不是。”
他哼笑出一聲,但似乎懶得解釋或辯駁,是真累了,沒太多說話的興致。
服務員端上來兩碗白米粥和幾疊小菜,海帶絲、榨菜、拍huáng瓜、煮花生。
景明揉揉眼睛,稍稍坐起身,往粥里夾著小菜,問:“Prime這種高qiáng度工作,受得了嗎?”
“還行。”她點點頭,困困地摸摸眼睛,“你挺拼命的。”
“因為是喜歡的東西。”
“看出來了,你很喜歡機器人。”能花那麼大的決心和毅力做一件事,必然是深刻的喜歡。
“從小就喜歡。”
杜若吃著海帶絲,想起他是少年天才,好奇:“契機是什麼?”
他略略回憶了一下。
“好像是三歲多,我爸帶我去美國,他的一個教授朋友家。他家有一輛很炫酷的玩具大小的汽車,滿屋子跑。我覺得很神奇,當時就把它拆了,”因為睏乏,他聲音不大,有些疲憊,卻很認真,“我想看看裡邊到底裝了什麼東西。為什麼它能跑,能轉彎,能發亮,能嗚嗚叫。拆開之後覺得更神奇,細小的金屬片,電線,元件,一個挨一個,整齊有序地排列組合,像一個個小士兵。有人說那是藝術品,我卻覺得它有生命,盡職盡責履行創造者jiāo給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