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節正當下,萬事暫拋。秦婠無暇顧及他事,只專注在府務之上,恩威並施手段漸顯,雖模樣仍舊年輕,卻無人敢再輕視。
轉眼年關已盡,一歲又過。
少時不知韶華易逝,只盼成人,一歲一歲又一歲,離了家門方嘆歲月不饒人,惜流年已老。秦婠死而復歸,看著沈府敗落,看著大房八條人命隕落,又看著今日仍繁華富貴的沈家,多少生出莊周夢蝶的錯覺。
雖是一年中最熱鬧的年節,可在她眼裡,卻離五年後的生死離散又近一步。
往日刻意掩蓋忽略的,屬於死去秦婠的那點悲涼,成倍放大,她的笑,浮於唇角,未及心頭,不過做給想看的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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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就是年三十,按舊例要焚香祭祖。
三牲祭禮齊備,由沈浩初領著沈家男丁往祠堂裡面拜祭祖先,一眾女眷由老太太起都在祠堂外頭站著同祭。祭酒獻過,天地禱畢,金銀紙馬焚完,祠堂里檀香繚繞,彌至外頭,秦婠悄悄揉揉眼,看到沈浩初著一襲緋紅紗羅常服領著眾人出來,不過二十歲的年紀,他斂目沉眉的氣勢已壓過身後諸男。
經死而歸,他已是改天換日的氣象。
秦婠搜遍自己的記憶,也找不出哪個人……亦或哪個靈魂與這一世的沈浩初契合。
他不肯說,她無從猜測。
在她有限的歲月里所遇到過的人,沒有誰有這樣克制隱忍如山巒般的氣勢。
噢不,有一個。
但那人還在世。
秦婠被自己腦中彈出的名字嚇了一跳,嚇過之後,她又笑了。
她怎會將他與北安叔叔相提並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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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老太太,宮裡又來人了。」
祭祖的隊伍還沒散去,秦婠正走著神,忽然就聽到管家抹著汗跑過來。
「快,快請人去正廳。」二老爺沈從遠急道。
「仲父莫急,讓朱管家把事說完。」沈浩初攔住他。
「是……是後宮的女史來傳太后懿旨,請老太太、夫人並眾位太太奶奶前去領旨。」朱管家喘著氣將話說完。
此事之前並無風聲,沈府眾人不知出了何事,皆驚詫非常。獨秦婠蹙眉,對上沈浩初含笑的眼,其中波瀾皆無,她心內瞭然,這事他早就知曉,卻沒漏過口風,料來應是好事。
很快的,秦婠扶著老太太,帶著一眾女眷到達正廳,著三品官袍的女吏已站在廳間,身邊是手捧蓋著紅綢木托的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