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乾淨清越,和他這人一樣,斯文清秀,宛如晨起時照進房裡的第一束光。
「舅母來了?如今何在?我要去拜會她。」秦婠便道。
「她才剛替家裡求了簽,現在應該找人解簽去了,過後還要聽經,沒這麼快出來。」羅慎淡笑,眉鋒略揚。
「那換個時間我再去拜會她。」秦婠沒有堅持。
兩人間突然沉默,幾步之遙成了難以逾越的鴻溝,誰都難過跨過。風仍將樹颳得簌簌作響,地上斑駁光影搖晃得厲害。羅慎打破這陣沉默:「你……過得可好?」
秦婠沒有立時回答他,思緒雜亂,沉澱了許久,她方平靜回答:「表哥,我很好。家中婆母慈愛,小姑溫馴,我才嫁進府中半年便已開始主持中饋,並無不合意之處。」
「那侯爺與你呢?我聽說……」羅慎欲言又止。
「侯爺待我很好,他疼我護我更教導我為人處事,我與他夫妻和順。」秦婠說著臉一紅,原不過想把自己的生活告訴他,好讓他放心,也讓他死心,不過說著說著,便成了大實話,「嫁他,我幸。」
羅慎臉色忽然一白,清亮的眸中漸漸浮現痛苦,而徹底的痛過之後,卻是釋懷。長久以來的執念不過是憂她懼她過得不好,今日得她此話,便如剜肉利刃,雖痛卻也剜腐得生。
言語雖可作假,可她臉上的神情卻作不得假,那抹紅暈有初為人妻的滿足與羞澀,他不曾見過。
「如此,甚好。」他斂祍一禮,「羅某要去尋母親了,侯夫人,告辭。」
他是一介布衣羅慎,她是鎮遠侯夫人,再無從前。
秦婠頜首,道一句:「慢走。」
客氣疏離,卻是如今的他們最好的選擇,她希望他能徹底放手。
衣袂一動,羅慎轉身,行出兩步,他又回頭:「夫人,不論外間傳言幾何,我都信你。」
秦婠心頭劇震,待要回答,他已振衣而去,不再回望。
從上輩子到這輩子,只有羅慎,由始至終都沒信過坊間種種傳言,他情深如此,可她無以為報,雖是造化弄人,不論對錯,終究還是一場辜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