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花神節,秦婠的十八生辰。
她起個大早,換上新做的衣裳,鮮亮的洋紅交領襖,胸口肩頭雙臂各繡了織金五瓣梅,下頭搭了條十六幅的蜜合色縐紗裙,臉上仔細地上了妝,頭髮也讓秋璃挽成垂雲髻,又親自揀了只時新的鳳簪與兩朵現切的芍藥上頭。
這一身打扮出現在眾人眼前時,只叫人眼前一亮。
她甚少如此盛妝過。
雖說向老太太說過這個生辰不過,但到了日子,雖不大肆操辦,該有壽麵壽桃與壽禮,各房都送了過來,連老太太屋裡也賜了好些東西過來,她自要去老太太那裡磕個頭,再與諸人謝壽。
只是這妝容衣裳,卻不是為了別人。
她只想在這一日給他瞧見最漂亮的自己而已,雖他那承諾,也不知能否兌現。
去豐桂堂之前,她打發人備了份厚厚的壽禮送去了雲廬——這麼多年,秦望恐怕都不知道自己是哪日出生的吧。她的生辰,一樣也是他的生辰,收到禮,他應該會很高興。去豐桂堂磕過頭後,老太太開恩放她出去逛花神節,一併連三個姑娘和邱清露母子三人都放出去玩耍。
午飯過後,沈府的馬車就浩浩蕩蕩出發了。兆京的花神節由來已久,是京城裡的姑娘最鍾愛的節日,到了這日都要點花鈿簪鮮花,摘鮮花做花糕祭拜花神,以求得遇良人。花神廟外頭有熱鬧廟會,各色小吃雜耍齊聚,日暮時分有民間選出的花神娘娘遊街,晚上可以在河裡放蓮燈,是個極有意思的節日。
秦婠的生辰恰逢花神節,從前每逢生辰,她娘都要笑她,說自己生了個花神娘娘,每每會給她備下許多鮮花供她賞玩。花神節她也年年都看,已不稀罕,倒是沈嘉敏和沈澤念兩個孩子與三個姑娘鮮少出門,遇到這樣的節日,怎不新奇?兩個孩子在廟會裡已玩得瘋,邱清露拉不住人,只能跟著跑,不多時就跑得遠了,秦婠只好命下人趕緊跟上。
小孩子的精力旺盛,秦婠自嘆弗如,她只能在後面慢慢地走,三個姑娘年紀相近,這段時間玩得好了,便喜歡聚在一起,她也插不進小姑娘們的話題中,便有些意興闌珊。
日頭一點點沉去,要等的人卻始終沒出現,她撐了一日的笑慢慢蔫下去,街巷間的熱鬧也似乎與她再無關係,正毫無目的地走著,耳畔忽傳來男人聲音。
「秦婠。」
她一喜,轉頭,卻見人群間高瘦挺拔的男人提著藤籃過來。她唇角回落,復又揚起,喚道:「何寄哥哥。」
「本想下午去府上給浩武上課時送的,去了才知道你出來了,給你,生辰壽禮。」何寄把藤籃遞上,雙眸如星,滿眼只剩下秦婠。她今天很美,嬌艷鮮嫩,水靈得像枝上含苞待放的芍藥。
「謝謝。勞你掛心了。」秦婠笑著接過,籃子實沉,拽得她手往下沉,「嗬,好沉啊。是什麼?」她說話間將籃子上蓋的布掀開,籃中是累累果實,半青半黃的鵝蛋物,散發出獨特香味,她的身體卻突然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