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帕子一甩,用腫得核桃大的眼睛看她:「大嫂這是在替她開脫?當著外人的面在咱家大門口把奠物砸個稀爛,又拆了靈棚,這就是她的分寸?可憐我們浩初,人都走了還不得安生。大嫂,就算你不是浩初的親娘,那也是你姐姐的兒子,是你從小看到大的,你怎不心疼心疼,反倒縱容她的行徑。」
「大嫂也說她是我兒媳,我如何管教她,不需要大嫂在這裡指手劃腳。你又怎知我不心疼浩初,莫非只有像大嫂這般哭天搶地方是心疼?」小陶氏停下動作,轉眼冷瞪宋氏。縱她是個怯弱的人,這時候也被激出幾分怒氣來。
「老太太,我不過一片好心,你看……」宋氏哭得更大聲了。
「母親,別說這些了。」沈浩文見老太太蹙起眉頭,便打斷宋氏的話,「我們過來是商量如何給二弟辦身後事的,不是來吵架和告狀的,弟妹也是心裡悲痛難抑才會如此,又何忍責怪於她。」
「後事,如何料理?」老太太這時方開了口,聲音虛弱不堪。
「明日恐怕就有人上門弔唁,靈棚我讓人今晚連夜搭起,白綾也已經扯了幾匹趕製喪服,壽棺我找我朋友先勻了副上好的楠木棺,已經將浩初衣冠放入,其餘香燭紙馬這些,明日再說,還有超渡的和尚,對了,最好還要請幾個招魂的道士,畢竟浩初他客死異鄉……」這回卻是沈從海開口。
聽到「客死異鄉」這四字,老太太情不自禁又老淚縱橫。
「不必了。」清冷聲音傳來,秦婠在簾後聽到一切,踏進堂間。
「秦婠!」小陶氏見到她,忙從榻上下來,「你回來了?怎麼一個丫鬟也不帶在身邊?」
秦婠木然走到廳中,二話不說便先跪下,只朝老太太道:「孫媳婦求老太太一件事,求老太太讓我去泰岩。僅憑他人三言兩語,若不能親眼見到他的屍骨,我不相信他死了。若生,我與他同歸,若死,我也將他屍骨帶回,親手安葬。」
縱是黃土十丈,她也要將他刨出帶回。
「你又發什麼瘋,這事打發下人去做不就成了,你一個婦道人家跑那麼遠去到底要做什麼?」宋氏歇了淚道。
沈浩文卻道:「是要親自去看看才好,我……」這事本應他去才對,可他那自顧不暇,兩個孩子仍舊沒有消息,邱清露已擔心到要崩潰,他根本走不開。
「浩文,你陪她發什麼瘋?」宋氏拍案,她自不會讓兒子去泰岩,那地方山洪爆發成災,死傷無數,流民紛雜,必不安定。
「若不叫我親自跑這一趟,我絕不承認他走了,便是鬧到皇上面上,我也還是這樣說。我是他的妻子,朝廷封的鎮遠侯夫人,我不承認,誰敢說他死了?!」秦婠抬頭,盯著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