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寄怔怔站著,仍未從巨大的震愕中回神,眼前只有她定定站在自己背後的情景,小小的身板挺得筆直,他不知她哪來的力量能做出這樣的舉動,似乎從這輩子重逢開始,她就不斷刷新他對她的認識,而這一次……他被恐懼與愧疚淹沒。
如果,他沒動那陰暗的心思,沒有猶豫,他向沈浩初施了援手,她是不是就不會從馬車上下來,不會為了救沈浩初而沖入戰局,也不會為他擋這一箭?
他不得而知。
只是這一箭,刺中的還有岌岌可危的理智和感情。
————
軍醫是個年過四旬的中年人,看著沈浩初抱著幫婠上了馬車,他有些猶豫。
「秦公子,侯爺,夫人傷在背上,這……男女有別……」
秦望目光一沉,手中長劍翻轉,劍身折射出一道月光,晃在軍醫眼上。
「救人!誰敢說三道四,小爺手裡的劍可不長眼睛。」這話,不止是說給軍醫聽,也說給沈浩初聽,他要是敢用男女大防這等迂腐言論來阻止軍醫救人,秦望手裡的劍可不會留情。
他正憋著團火氣呢。
「醫者救人當無男女之分,先生請只管醫治,不必顧及其他。只要能救得內子性命,本侯定當銘記大恩。」沈浩初的聲音適時從馬車內傳出,打消軍醫的顧忌。
軍醫應了聲,一邊背著藥箱跳上馬車,一邊道:「煩勞秦公子命人燒來沸水備用。」
秦望乖戾的神情這才放緩,眼中擔憂取而代之,正準備下令命人生火燒水,不妨有道人影急匆匆掠來,眼見要闖上馬車,他忙伸手攥住那人手臂。
「你要幹嘛?」看到來者是何寄,秦望目光一沉。
「她怎樣了?放手,我要進去看她。」何寄反手掙脫,雙眸已然猩紅,滿面急色。
「你在胡鬧什麼?」秦望再度扣住他肩頭,「裡面有我妹夫和軍醫就夠了,你一個外人進去幹什麼?你若真想幫忙,真為著她好,還不如替她燒點水,別進去添亂。」
開什麼玩笑,箭傷在背,療傷要脫衣服,連他這當哥哥的都不便進去,何況是何寄這個外人。思及此,秦望不由多看了何寄幾眼,他知道這人同他妹妹交情好,但眼下這情況,是不是也好得過分了些?
何寄掙開他的手,氣息急促地盯著馬車,五內俱焚,卻不敢再闖。
————
秦婠平趴在車內,背上衣裳已被剪子剪開,露出傷口。沈浩初舉著燈給軍醫照明,軍醫仔細檢查傷勢,確認箭尖沒有倒鉤和塗毒後,才決定取箭。秦婠已神情恍惚,迷迷糊糊地有人往她嘴裡放了塊軟布,她也沒聽清楚他們說什麼,只憑本能咬緊。
不多時,秋璃捧著燒好的水進來,代替沈浩初舉燈,沈浩初便將她的雙手都牢牢攥到掌,她終於聽到他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