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婠鬆口氣——這麼年輕的姑娘,絞了頭髮當姑子,委實可惜。
「實不相瞞,其實先前他與我商量過日後之事,他說待他了結心事,便帶我開間善堂收養那些因疾被棄的孤兒……如今,也算是我代他完成夙願吧。」明煙說著說著,頭又漸漸垂下,「今生無德,但修來世。」
這個「他」,指得自然是沈浩允。
秦婠頓時說不出話來,心裡酸澀滿漲——分明是害過他們的惡人,可如今好像恨不起來。
「也好,總歸是條出路。」半晌沒開口的沈浩初握緊她的手,溫言,「善堂初成,都是使銀兩的地方,光靠庵里師父們的化緣怕是不夠,你替本侯轉告惠圓師太一聲,侯府的供養不會變,這兩個月落下的例銀,本侯稍後著人送去,你們若有難處,也只管遣人來告訴我們。」
聞得此語,明煙大喜,她沒有推辭,跪下替惠圓師太和庵里的師父們拜謝他二人,被秦婠給攔住。秦婠瞧著她晶亮的眼眸,心中漸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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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明煙,秦婠又去看望沈芳潤與沈芳善姐妹。
兩人正在屋裡看林淨秀留下的東西,各自穿了身素白的孝服,頭上戴著白色絨花,身上只余黑白兩色,越發顯得楚楚可憐。林淨秀本是農家女,沈從溪也是不受待見的庶出子,二人手中並無長物,留給姐妹兩的東西並不多,無非是些日常首飾,還有一包銀兩,是林淨秀這些年攢的月例。
姐妹兩一件件撫過母親的首飾,暗暗垂淚,沈芳華今日也在,正細聲細語地勸慰二人。
「這麼多年,竟是我們誤會了母親。如今,連盡孝的機會都沒有了。」不知想到什麼,沈芳潤握起妝奩中的一根簪子細細撫道。
「如今心結解開便好,三嬸心裡頭,是最關心你們的。」秦婠慢慢踱到二人身後,朝沈芳華微微一笑,勸解道,「人去不復,但她臨去前最牽掛的便是你們,好好活著,便是最大的孝心了。」
「姐,嫂子說的是。」年紀最小的沈芳善抹抹眼,扯扯沈芳潤衣袖,「而且你還有我。」
沈芳潤破啼為笑,僅管那笑仍有些悲傷,到底是笑了。她將手中之物放下,轉而抱住妹妹幼弱的身子,秦婠的目光便落在那東西之上,神色頓時一變。
被沈芳善攥於掌中的,是枚瑬金銅芯的蝴蝶簪,簪頭蝴蝶與小陶氏所畫一般無二。
「這是……」她拈起簪子惑道。
為何林淨秀手裡也有這蝶形簪子?
「那是母親生前最喜歡的首飾。」沈芳善回過頭來答道。
「我怎麼沒見三嬸戴過?」秦婠問道。
「這根簪子應該還有一枚革帶銅扣,與之成對,名為『雙/飛』簪為女用,扣為男用,對吧?」沈芳華忽然開口。
沈芳潤將手掌攤來,手心上放著枚方形銅扣,扣上有蝶形浮雕,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