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洛怔了許久。
他進了樓,走過明淨透亮的展廳和五光十色的衣櫥,心越來越緊張。
經過禮服類衣櫥時,聽到幾人在輕聲說話。
“可我想要南總親手做的旗袍呀,我結婚的西式中式禮服都準備好了,就差旗袍。”
“要不您先看看這邊……”
“我看了,都好得不得了。可別人出錢也買得到。我結婚一輩子就一次,我要更好的,最好的。加多少錢都可以。”
“可南總日程滿了。我們家還有很多旗袍師傅,很多師傅的手藝都……”
“我不要他們做的,我就要南總做的。我的西式禮服全是義大利名家高定的,旗袍也不能落下。”
“日程已經排到一年後,其他客人都是提前預定的,我們也難做是不是?”
客人理虧,轉而埋怨未婚夫:“早就告訴你要提前來,你不信!都怪你!”
未婚夫也幫忙遊說:“就不能擠時間麼?”
“擠時間必然以品質為代價,將心比心,您希望受到這樣的待遇嗎?”
客人服氣,可還是難過,委屈道:“這婚不結了!”
未婚夫趕緊勸哄。
“小姐,你可能只喜歡南總做的旗袍,但你應該不知道我們家還有高級定製團隊,裡邊的師傅全是南總手把手教出來的,十幾位師傅為你量身定做,還有南總監督。他們今天正好在做,您要不要去觀摩一下,如果覺得信得過呢?”
“——來都來了,那就去看看吧。”
周洛立在原地看他們,緩衝著胸腔里有些難以控制的qíng緒。
一位員工走過來,微笑:“先生你有什麼需要嗎?”
周洛說:“我想見南雅。”
對方愣了一愣,說:“您有預約嗎?”
周洛說:“沒有。”
對方抱歉地笑笑:“先生不好意思,我們南總很忙,沒有預約是……”
周洛說:“我是宛灣的爸爸。”
……
周洛站在棕色的木門外,聽到自己的心劇烈搏動著,要跳瘋了,而他無能為力。剛要推門,門突然拉開,周洛一驚,幾位外國設計師走了出來。
周洛瞥見辦公室里窗明几淨,掛了幾件旗袍,立了幾位假人,竟有些像當年的旗袍店。
門很快闔上。
周洛深吸一口氣,推開門。陽光從一面玻璃窗外灑進來,他看見了她,烏髮成髻,一身青花,側著身,正在整理假人身上的旗袍。
周洛關上門,隔著偌大的辦公室看著她,激越洶湧的qíng緒陡然間cháo退了下去,心在一瞬間平息,仿佛漂泊多年,終於到了港灣。
南雅聽到關門聲,說:“東西放桌上吧,剛下邊說誰來找我?”
周洛沒做聲,笑著,凝望著她。
南雅終於回頭看,一刻間瞪大了眼瞳,受驚不小的樣子,正如那年他趴在櫃檯上從白蝴蝶的夢裡醒來時看到的那樣。她的手還懸在旗袍上。
和當年一樣,她緩緩收回手,溫溫地彎了彎唇角:“你來了?”
眼神膠著著,是思念,是悔悟,是寬恕,是依戀。
周洛邁開步子,朝她一步步走過去,她站在原地等他。
她等著他走到她面前,她沒有拒絕他的到來,沒有推開他風塵僕僕的身影,她仰望著他,略略含淚,對他微笑。
如此感激,如此深愛。
周洛也淚濕眼眶,也微笑,說:“小雅,你看,我長大了,還是沒忘記你。”
八年一晃而過,他終於追趕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