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忍笑道:“休要亂拍馬屁。”
少年道:“可知並不是我說的?誰不知道刑部白大人的大名?委實是明察秋毫,明見萬里……”
白四爺眉峰微蹙,咳嗽了聲,也不說話,只淡淡掃了過去。
少年自知失言,早捂住嘴。
四爺冷冷道:“方才那些人肆無忌憚在隔壁說了半晌,是那等的醜態畢露,一來是酒裝惡人膽,二來自是有恃無恐之意,覺著縱然有人聽見了也奈何不了他們……這尚且不過是小事,卻也叫你警醒,讓你知道隔牆有耳的道理,你如今卻是要明知故犯不成?”
少年求道:“是我一時嘴快,以後再不敢了。”說著便殷勤地斟酒,嬉皮笑顏道:“四爺饒恕我這遭兒。”
白四爺不語,卻果然吃了一杯酒,他素日是喜怒不形於色的,然而少年在旁察言觀色,卻見他眉目之間若有隱憂。
少年端詳片刻,問道:“四爺在憂心什麼?莫不是……為了素閒莊的事兒?”
——他們此行是為了鄜州大獄走脫要犯之事,如此驚動刑部的大事,一路走來白四爺尚雲淡風輕的呢,如今卻一反常態,這少年便猜是為了方才之事。
果然,白四爺聞言,眉峰輕輕一動,半晌才道:“那個孩子……”
少年脫口道:“四爺說的是……崔雲鬟?她、她怎麼了?”
白四爺的眉心鎖的越發深了些,若有所思道:“那孩子,有些……”手中團著酒杯,斟酌似的琢磨了片刻,白四爺輕輕搖了搖頭,到底並未說下去。
然而如此,卻勾得少年心中的疑問更盛了。
第9章
且說酒樓之中,白四爺同隨行那少年略說幾句,見時候不早,便喚小二來結帳。
跟隨四爺的這名少年,姓任名浮生,本也是個世勛子弟,因到他這一輩,家道中落,外加父母早亡,未免有失教導,任浮生鎮日裡跟京內那些世家子們斗jī走狗,談槍使棒,不務正業,幸而得遇白四爺,因見他身手尚好,人又機敏,便收在身邊兒。
浮生倒也機敏,知道白四爺是個難得的,且他又素來敬重四爺的為人,因此便把先前的不羈làngdàngxingqíng收起來,只跟著四爺歷練罷了。
浮生跟隨四爺幾年,自知道四爺xingqíng,乃是最內斂穩重的,且素來又惜字如金,並不是那等肆意輕狂之人,可但凡說出一句話來,必有緣由,也必叫人信服。
如今見白四爺對崔雲鬟yù言又止,浮生暗忖底下必是些“不同流俗”、會叫人吃驚的言語,是以四爺不肯輕易說出口來。
因此浮生雖然好奇,卻也不敢多問。
當下兩人結了帳,起身出外,才下酒樓,便見前頭通往城門的大街上,有一隊五六個人,都騎著馬兒,霹雷似的疾馳而過。
隊伍當中簇擁著一名少年,一身半舊的玄衣,看來面孔尚嫩,只氣質偏冷峻沉鬱了些,雙眸卻極為銳利,端視前方,同一gān人等呼嘯而過。
白四爺凝視那隊騎士打前兒經過,並不言語。
浮生卻畢竟生xing活泛,便笑道:“這是些什麼人,白日青天,在大街上耍這等威風。”
四爺不答,倒是旁邊街上也有幾個看熱鬧的,便指點說道:“這是城郊大營里的小六爺呢,聽聞早上拿住了兩個逃獄的賊囚,這時候進城來,不知是有何事?”
白四爺聞聽,仍是面沉似水,不動聲色,浮生卻挑了挑眉,qíng知他們說的是那稚齡少年,——兩人年紀自是相差並不很大,浮生把自個兒跟這“小六爺”暗中做比,是以不甚服氣。
恰另一個人道:“這賊人果然是小六爺拿住了的?瞧他的形容相貌,不過是個大些的孩童罷了,哪裡竟有這樣能耐?”
先前那人眉飛色舞道:“你若是這等想法,可就大錯特錯了,這六爺雖是年幼,卻比許多世人都qiáng呢,我侄子便在軍營中當差,是他親眼所見,那三五個軍漢跟小六爺賭鬥比試武功,都還占不了他的便宜呢,更且足智多謀,是個最厲害不過的人物。”
浮生聽得咋舌,幾乎忍不住cha嘴說上一句,只心底牢記白四爺的叮囑,故而qiáng忍罷了。
他聽到此處,便扭頭對白四爺低聲道:“四爺聽聽,這說的可像話麼?胡chuī大氣……畢竟是他們沒見識過出色的……”
誰知一轉頭的功夫,卻見身邊兒已經沒了人,浮生一驚抬頭,卻見四爺早就翻身上馬,衣袂飄然,正打馬yù行。
浮生來不及再聽詳細,忙道:“四爺等我!”一個箭步約到跟前兒,隨之上馬追去。
不提鄜州城中自有一番熱鬧,只說與此同時,在素閒莊內,正也有一場風起雲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