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獄卒帶到書房,老程上前跪了,huáng知縣看他一眼,道:“你可知,本官今日傳你來,是為何事?”
老程看著主簿跟秦晨都在場,便道:“大人,莫非是夜審?”
huáng知縣點頭,老程道:“可、可這不合規矩……”
huáng知縣淡淡道:“苟利於民,不必法古,苟周於事,不必循常——本官覺著這話是極有道理的,你也算是半個讀書人,你覺著呢?”
老程qiáng笑:“大人怎可聽信那小丫頭的胡言亂語?”
huáng知縣仍是不動聲色:“閒話休提。先前你說,那青玫丫頭有意勾引謝二,可是不是?”
老程答應,huáng誠道:“既如此,那夜他們兩人相會,你是事先知道的?”
老程略猶豫:“我是聽二爺說過一句。”
huáng知縣道:“你既然知道素閒莊眾人心存不良,如何不攔著他些?”
老程道:“何嘗沒攔過呢?然而二爺被色所迷,哪裡肯聽小人的話?果然便給害了xing命。”
huáng知縣望著老程,忽然笑道:“這青玫既然想巴結謝二,就該好生諂媚哄騙才是,如何又要害死他?這說法未免有些前後矛盾。”
老程一驚,結結巴巴道:“我、我本也不知他們如此歹毒……只看到二爺屍身後才……”說到這裡,忽然叫苦:倘若如此,那他又怎麼還勸謝二不要去跟青玫“相會”呢,豈不是果然自相矛盾了。
老程出了一頭冷汗,huáng知縣卻並未糾纏,只又問道:“照你說來,你並沒隨謝二同行,那麼……那夜你在何處?”
老程已有些失了章法:“小人……不過是在客棧里歇息罷了。”
huáng知縣波瀾不驚地掃他一眼,點頭:“這兒有兩份供詞,你且看一眼。”
主簿聞言,便起身到他身邊兒,將供狀放在老程跟前。
老程不知所以,低頭看去,先看的卻是青玫的一份供詞,見竟寫得是當夜謝二迷jian不成,後被嚇退,不知所蹤等話。
老程正yù叫嚷,huáng誠示意他看第二份,老程拿起復看,臉色陡然大變。
原來第二份供詞,卻是張奎的,竟把三人前來鄜州的打算,謝二看上青玫的圖謀……種種不堪行徑都寫得一清二楚。
張奎先前本受了重傷,這幾日將養的好了些,下午時候,huáng知縣親去了牢房審問,張奎本是個沒心機的,聽聞謝二已死,又給縣官旁敲側擊,便將所有事qíng供認不諱。
huáng知縣見老程看完了,便笑道:“張奎供狀上寫明了你們想要篡取素閒莊的產業,你更是挑唆謝二,讓他先qiángjian青玫,後賣掉鳳哥兒,這些話難道都是假的?”
老程面如土色:“小人……”
huáng知縣冷笑道:“且你說事發當晚你在客棧,可是據本官所知,因秦捕頭要捉拿你們,本縣內所有客棧幾乎都貼有你們的形貌影圖,更無一家敢收留,你到底住在哪家客棧,你只管說來……本縣可傳人來對質。”
老程越發膽戰心驚,無言以對,huáng知縣冷覷著他,忽厲聲喝道:“你這刁滑的囚徒,竟還敢在本官面前演戲哄騙?快些從實招來,那夜你到底做什麼去了,是不是跟謝二一塊兒意圖qiángjian,謝二又是怎麼死的,莫非是你們內訌而暗害了他!不然你也不至於非要咬定素閒莊的人所為,莫非是做賊心虛!”
老程本正想巧言辯解,想不到huáng知縣一反常態,忽地又聽知縣指認自己害了謝二,老程一時失神,竟身不由己道:“小人冤枉!二爺不過是受了驚嚇,失足落水,委實跟小人無關!”
一句話衝口說出,書房內眾人面面相覷,老程瞠目結舌,然而現在要矢口否認也是晚了,當下只得垂頭喪氣,便將整件事說了明白。
原來,因秦晨追的急,老程謝二兩人不敢在鄜州城內盤桓,只在城郊逗留,未免受了好些苦楚。
他們實在走投無路,可又不肯輕易舍手,老程便勸謝二道:“有道是‘解鈴仍需系令人’,當初就是為了素閒莊那丫頭,才被人追狗似的追緝,如今我們不如再回莊上,那丫頭畢竟年幼,二爺裝裝可憐,受些委屈,她未必不會不回心轉意。”
這幾日連番吃虧,謝二也有些後悔當初在素閒莊cao之過急了,不曾演的詳細……在老程勸說之下,兩人便往素閒莊來,誰知半路上,正好看見青玫孤身一人走來。
兩人見狀,便如餓láng見了羊羔一般,當即便生了歹意……怎奈青玫看兩人意圖不軌,反抗的甚是厲害,掙扎了一番竟是逃了,老程體力較弱,追之不及,謝二卻樂得迫不及待,窮追不捨而去。
後來老程喘息回神,心想謝二此刻多半成了好事了,當下便又慢慢地摸索著出來找尋。
當時已經落雨,電閃雷鳴,路滑難走,老程眼神不佳,正俯身認路,卻看見迎面謝二從長堤上搖搖擺擺而來。
老程只當他遂了心意,便先笑了幾聲,抬起身來,才要叫“二爺”,誰知謝二怪叫一聲,身子趔趄往後倒退,竟直跌出去,滾了幾滾,便墜入了葫蘆河中。
老程目瞪口呆,忙追過去,卻救之不及,起初還聽見謝二呼了幾聲,後來便悄無聲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