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恰逢寒食,眾人都是青年才俊,吃得興起之餘,便有人來勸huáng誠,因見他愀然不樂,便笑說:“huáng兄這是為何,莫非酒食不對你的口味?”
huáng誠本無此心,因這人的話,觸動心事,便勉qiáng笑道:“‘士志於道,而恥惡衣惡行者,未足與議也’。然酒食雖佳,怎奈弟平生只愛一味。”
眾人便問是何物,huáng誠便說是鹿ròu,誰知那人大笑,指著席上一味曰:“這不正是?”
huáng誠意外,又吃了兩筷,只覺疑惑,還當這人是作弄自己的。
原來在山上之時,他因覺得那ròu極美,便問陸本瀾乃是何ròu,又問他如何不吃,追問的急了,陸本瀾才勉qiáng說是鹿ròu,且說已經在烤的時候吃過了。
此刻huáng誠嚼著這ròu,總覺得跟昔日那味大不同……
這會兒,那些人酒酣耳熱之餘,詩興大發,也做了數首詩詞,huáng誠恍惚之時,忽然聽聞“割ròu奉君盡丹心”等字句,自是說的先秦時候公子重耳落難病重,他的臣下介子推割下大腿上的ròu,烤了奉給重耳吃,重耳才得清明活轉的典故,後來重耳為報恩,卻誤燒死了介子推,後悔不迭,自此之後,民間才有寒食節之說。
huáng誠不覺心驚ròu跳,越想越是駭然,最後竟自席上跳起身來,面色蒼白,俯身大吐特吐不止。
原來他又想起同眾獵戶去找陸本瀾之時,並未見過有什麼鹿骨等留下。
而被獵戶救回來之後,曾有人問他們為何貿然上山,又在山上過了幾天等,huáng誠一一說了,又說自己吃鹿ròu充飢的話,獵戶訝異道:“綿山上自來不曾見過有鹿,何來的鹿ròu?”當時huáng誠還並未在意。
好端端地晴天,忽地攏了一片yīn雲過來,huáng誠說罷之後,窗外的風兒也都涼颯颯地,蟬鳴亦低了好些。
任浮生總算明白過來,亦圓睜雙眸叫道:“你說什麼,當時他割了自己身上的ròu……烤給你吃?”
huáng誠雙手掩面,渾身顫抖,不能做答。
任浮生只覺得聞所未聞,看看huáng誠,又看看白四爺:“四爺,這、這……”
四爺一聲不響,仍是面無表qíng。
huáng誠喃喃道:“我還說什麼,‘古有羊角哀捨命全jiāo,我難道不能為君一死’,誰知道他竟然是這樣……我得知所有後,本想去綿山再行找尋,然而出京之日已近,我、我……”
任浮生呆呆看著他,不可置信地叫道:“你如今尚不知他生死?你就再沒回去過?”
huáng誠道:“我、我……”恨不得放聲大哭。
忽聽白四爺默默道:“他不回去,正是因為已經知道陸本瀾的生死。”
huáng誠猛地抬頭,淚痕滿臉。
白四爺微微嘆了聲,看了huáng誠半晌,yù言又止,往外而行。
任浮生見他要走,跺跺腳,才要轉身追上,卻聽外頭有人道:“你們是什麼人?在這兒做什麼?”
說話間,廳門口人影一晃,原來是秦晨來到,猛然看見huáng誠跌坐在椅子上,神qíng頹喪如死,便又搶過來扶住:“大人這是怎麼了?”
huáng誠擺手,勉qiáng道:“無事……”
秦晨見白四爺那樣冷峻威嚴,又看任浮生腰間帶劍,臉上神色也很不善,便喝道:“你們兩個站住……”
白四爺理也不理,任浮生倒是回過頭來,huáng誠見他要惹事,忙拼命按住手:“這兩位是京內上差,不得無禮。”
秦晨見任浮生回頭,他也正要起身相鬥,聽了huáng誠的話,方哼唧了兩聲,悻悻地小聲道:“是上差又怎麼樣……了不起麼……”
任浮生橫他一眼,躍出廳門自去。
huáng誠見人已去了,自個兒也覺著身倦力竭,垂著眼皮兒低低問道:“你來做什麼?”
秦晨把他扶住了,才想起自己的來意,忙道:“大人,有大案子出了,小周村的保長來告,說是他們村里老張頭家生了怪案。”
huáng誠尚未回神,只怔怔望著秦晨,秦晨道:“這案子很是古怪,張家的人竟然說是城隍廟裡的小鬼兒昨晚上進了他們家,將張老大剖腹挖心,還擄走了他家的兒媳婦。”
huáng誠呆了呆,才皺眉道:“鬼……殺人?”
秦晨道:“可不正是呢,張家人看的一清二楚。”
且不說縣衙里秦晨稟告案qíng,只說白四爺跟任浮生出了縣衙,浮生便道:“這次跟著四爺出京真是太對了,竟見過這麼些做夢也想不到的。”
白四爺翻身上馬,浮生又道:“四爺,huáng知縣雖然糊塗,不過素閒莊這案子做的倒也還算不錯,畢竟還保全了那青姑娘的一條命呢。”
白四爺才道:“是麼?”
浮生見他似不以為然,便道:“四爺覺著他做的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