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個騎馬,一個乘車,將到城門之時,帘子一動,雲鬟忽然看見一人騎著馬兒從旁邊街上拐了出來,雲鬟一怔之下,便低聲道:“快快,出城!”
阿澤挑眉,才要催車夫快馬加鞭,不料那人目光轉動,因見是素閒莊的馬車,頓時便打馬追了過來,揚聲笑問:“車內是鳳哥兒麼?”
阿澤便不言語,趙六掃他一眼,也不出聲,只望著馬車兒。
此刻馬車飛奔,馬兒也相隨而行,將出城門之時,才聽見車廂內一聲嘆息,是雲鬟道:“六爺,咱們可真是每每地‘狹路相逢’啊。”
趙六不以為意,仍問:“你急急地是要去哪裡,這不是回素閒莊的路?”
雲鬟道:“去洛川。”
趙六道:“去洛川做什麼?哦,是了,今兒huáng知縣去了洛川,如今你也要去,必然是為了那冤魂索命的案子了?”他不由分說講了這一通,忽然眼前發亮:“這案子倒是有些意思,六爺今日正好沒事兒,就隨著你去一趟,看看熱鬧也好。”
雲鬟皺眉:“我不慣與人同行,六爺請回。”
趙六道:“這大路朝天各走一邊,難道竟為難了你不成?何況六爺這樣聰慧過人,若是也能相助一二,也未可知,到時候你尚且要謝我呢。”
雲鬟嘆了口氣,只因趙六半路殺了出來,竟叫她幾乎不想去袁家了,然而……想到昨晚夢境種種,終究是理智壓下不快,只兩耳不聞窗外聲,眼觀鼻鼻觀心,靜心而已。
行了一個時辰,終究來到洛川,來至袁老先生府上,卻聽聞huáng知縣才剛離去。
雲鬟正覺若無huáng知縣在側,自然師出無名,來的唐突了,正要離去,不料裡頭袁老先生聽說,便扶著小廝走了出來。
雲鬟忙上前見禮,老先生看著她,因瞧著是這般伶俐清透、如玉似花兒的一個孩子,又知道她是女孩兒,不免想到了袁小姐小時的qíng形。
老先生知道她長途而來,這般熱天,自然是勞乏了,當下便對雲鬟道:“鳳哥兒若是不嫌,就請進來少坐片刻。”
雲鬟見他面容雖仍愁苦不堪,卻極和善,令人不忍拂逆,當下便道:“長者賜,不敢辭。如此鳳哥兒叨擾了。”
老先生見她雖年幼,但言語謙謙,自有一股平和之氣,便點了點頭,又見她帶著阿澤跟趙六兩人,只當是兩個護衛小廝,就道:“一同入內請茶。”
趙六也不吱聲,只隨著雲鬟進了廳內,略說了兩句,雲鬟因怕老人家年高體弱,不能久陪,她雖有心去繡樓,卻不敢冒昧開口,當下便yù請辭。
不料還未開口,卻聽趙六道:“老先生,其實鳳哥兒今日前來,是想再看一看那案發之地。”
這話一出,雲鬟跟袁先生都轉過頭來,兩人都是愕然之色。
廳內一時沉默,雲鬟頗覺尷尬,正yù說話,袁老先生卻道:“其實老朽聽huáng知縣說起……原來上回鳳哥兒陪他前來之後,曾指點過huáng知縣,因此才能……”
袁老先生此時已經知道了陳秀才之事,可畢竟有些難以啟齒,又且失望,又且痛心,便停了口,眼中有淚湧現。
雲鬟不知如何安慰才好,袁老先生卻自徐徐吁了口氣,道:“可知如今於我而言,其他什麼都不重要了,我唯一想要的,便是那殺害了秀兒的真兇而已。”雙眼泛紅,淚陡然滾落。
袁老先生站起身來,竟正經肅然地對雲鬟道:“鳳哥兒既然想看,那便去罷,若真箇兒能為老朽找出真兇,讓秀兒泉下瞑目,老朽死也不忘此恩。”
袁老先生自取了鑰匙奉與趙六,又叫一個婆子陪著前往繡樓,他自卻不往。
等這幾人離開之後,袁老先生兀自淚眼凝望,卻有一人從偏廳之中徐步而出,雖著素衣,但容色秀麗,氣度高貴。
這貴婦走到老先生跟前兒,扶著手臂道:“爹……”原來這貴婦人,正是袁老先生的二女兒,名喚袁錦,如今嫁在京城林國公府內,為國公府長孫的繼室,因聽說妹子的噩耗,特自京內趕來,昨兒才剛剛到。
袁老先生回頭相看,此刻袁錦看著老夫憔悴枯槁之態,原本想說的話便咽了下去,只想:“爹爹是為了妹妹的事兒……有些失心落魄了,故而連一個小小丫頭竟也如此另眼相看的,還許他們去繡樓,可不是胡鬧麼?然而我又怎麼忍心怪他?倒也罷了……橫豎如今我在這兒,若是這huáng知縣查不出結果,我想方設法,定也要給妹子報仇……這幾個胡鬧的孩子,又算什麼……”因此才壓下心中不快,只扶著老先生入內歇息去了。
不提袁錦心中打算妥當,只說雲鬟跟阿澤、趙六三個一塊兒去了繡樓,仍舊是拾級而上,先在書房內轉了一轉,又上到三樓。
那陪同的婆子不敢擅入,因站在外頭,訕訕說道:“哥兒們看看就出來罷了,不是什麼好玩的地方,自打我們姑娘出了事後,這兒時常的鬧鬼呢。”
雲鬟轉頭,趙六道:“怎麼說?”
婆子見沒有旁人在,因小聲兒道:“夜半三更,經常聽到有些動靜呢……整棟樓都鎖的緊緊地,可不是鬧鬼是什麼?”說到這裡,縮了縮脖子,忙先下去了。
趙六因笑道:“沒見識,就不興是這樓上的老鼠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