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蔣勛資質稍差,是進不了由儀的,忽然沒來由竟來至此地……這些小學生們,雖年紀不甚大,卻個個jīng靈,有的便暗中猜測,必然不知是哪位大人暗中使力的緣故。
蔣勛換了地方,所見都是些不認得的,自然更加內向,清輝雖有心接近他,然而清輝本也是個冷言少語的,先前跟蔣勛認得,還是因蔣勛主動跟他熱絡的緣故,如今……清輝也曾有幾次想同蔣勛說話,誰知不是他表達有誤讓蔣勛越發誤會,便是蔣勛自己先躲得他遠遠兒的。
此刻清輝聽了蔣勛聲音有些慌張,便走過去瞧,誰知才到門口,便見蔣勛從裡頭跑了出來,竟是滿臉通紅,因沒看路,幾乎把清輝撞倒。
清輝才叫了聲,蔣勛掃他一眼,匆匆地又跑的不見人了,清輝回頭往內看去,卻只見一道影子,一閃便消失在內殿之中了。
今日上課之時,清輝留意四看,卻見直到教習來到之時,蔣勛才匆匆進來,頭也不抬,便在角落裡坐了。
清輝掃了他兩眼,心中疑雲重重,等到放課後,蔣勛仍是低著頭出外,清輝一直等他起身,才也起身出外,遠遠地看著蔣勛。
卻見蔣勛隨著眾學童走了會兒,來至中途,便有兩個年級略大的學生將他攔住,不由分說拉著去了。
來往的學童雖多,卻竟無人留意此事,清輝邁步跟上,不覺耳畔喧鬧聲退去,竟是來至清寂後院,隱隱有人道:“你跑什麼?只要你……”
清輝聽著聲調很不像,莫名地一陣嘔心,便走上前,正見到那兩個大些的孩童把蔣勛困在牆上,清輝雙目一眯,冷道:“你們做什麼?”
那兩人回頭,見是清輝,頓時色變。——雖然並不以清輝為意,只因清輝身後的人自是白樘,那種肅殺名頭,其名自然朝野皆知。
這兩個少年忙陪笑道:“只是玩兒罷了。”竟不敢再跟清輝多話,拔腿飛跑的無影無蹤。
清輝冷著臉走到蔣勛身邊,問道:“他們欺負你呢?”
蔣勛低著頭,小聲道:“不用你假好心。”邁步就要走,清輝拉住他道:“你何必怕他們,大可跟老師說。”
蔣勛抖了抖,回頭看一眼清輝,仍是要走。
清輝道:“你若不願跟老師說,以後便跟我在一塊兒就行了。”
蔣勛聽了這話,淚才撲簌簌掉下來,便哭道:“母親因四爺的緣故死了,四爺偏又把我送到這裡來被人欺負,你們都不是好人,何必假惺惺的?”
清輝一愣:“你說什麼?是……我父親送你過來的?”
蔣勛咬唇不答,清輝愕然半晌,終究按下此事,便拉住蔣勛袖子,蔣勛本還不動,被清輝硬拽了兩下,便身不由己跟著他而行。
清輝又見他哭的眼睛發紅,又掏出自個兒的帕子道:“擦一擦。”
蔣勛遲疑著接過來,擦著淚,便隨他出了學院門口,外頭等接清輝的小廝們早等的不耐煩,個個伸長脖子,見清輝出來,便一擁而上。
清輝因見來接蔣勛的只有一個髮鬢蒼白的老家奴,他便做主道:“你隨我去吧。”
蔣勛小聲道:“我不去你家裡。”
清輝道:“不是去我家,去找季陶然。”蔣勛這才鬆了口氣,竟乖乖地隨他上了車。
兩人乘車,便奔向季家而去,車行半路,清輝忽地自車窗中看見外頭有一人,騎馬匆匆而過。
誰知過了會兒,那馬蹄聲去而復返,只聽有人敲了敲外頭車窗,道:“是不是小白?”
清輝無奈,只好應道:“世子殿下。”
果然外頭趙黼一聲笑,道:“正好兒又遇見你,可見咱們是何其有緣?六爺再帶你去看個好的,這次季陶然可在麼?”
清輝看一眼蔣勛,見他雙眼骨碌碌地,正好奇外頭的人是誰,清輝便道:“不在。”
趙黼道:“那也罷了,你隨我去好了。”
清輝問道:“世子要去何處?只怕我不能奉陪。”
趙黼置若罔聞,自顧自道:“我去鳳儀書院,你大概是不知道的呢,是阿鬟讀書的地方,六爺才聽說,他們哪裡出事兒了。”
清輝聽一聲“阿鬟”,不由想起先前在崔侯府內,曾見趙黼故意所做的那一幕,清輝便問:“不知何事?”
趙黼笑道:“有些駭人,現在說給你,又恐你害怕不去,橫豎跟我去看了就知道。”
清輝略一思忖,便叫車夫跟著去鳳儀書院。
蔣勛見他答應了,便悄聲問道:“去女孩子們讀書的地方做什麼?”
清輝見他主動跟自己說話了,便道:“我也不知,橫豎去看了就知道。”
三人來至鳳儀書院,卻見書院門口竟有兩個公差站著,趙黼正打量,忽地見蔣勛隨著清輝下車,他微一皺眉,卻並沒說什麼,也不理會蔣勛。
蔣勛天生膽小,且趙黼又是這個模樣氣質,相比而言,連清輝都親切起來,因此蔣勛不自覺便往清輝身邊兒靠了靠。
因差人們多是認得趙黼跟清輝的,便不曾攔阻,反給他們指路,趙黼邊走邊四處張望,一邊兒得意笑道:“說什麼不許男子擅入,六爺這不是大搖大擺進來了麼?”
清輝見他如開屏孔雀一般,暗自無言。
這鳳儀書院,就如由儀書院一般來歷非凡,也是開國時候德元皇后所創,為著教導京內貴族女子之意,數代以來,京中貴女都以出身鳳儀書院為榮。
這書院雖不如由儀大,卻重重疊疊,路徑複雜,趙黼三人走來走去,幾乎迷路,找了好一會兒,才總算聽見有人聲。
趙黼先跳出去,探頭看見前方一道人影,便先笑了起來。